蔣驍飛
作家柯云路講過這樣一件事:有一次,他參加一個學術活動,結束后,剛剛認識的一位朋友提出送他一程。坐進朋友的車里,朋友似乎并不急于發動車,而是掏出一塊濕紙巾擦手,邊擦邊解釋:“會上跟那么多人握過手,要消消毒。”這自然可以理解。沒有想到的是,那位朋友將手擦凈后打開車窗,十分優雅地將濕紙巾拋到路邊,這才將車發動。柯云路頓時像吃了蒼蠅一般,很不自在。其實,這樣矛盾的場面我們經常見到:一個人對你滔滔不絕地控訴垃圾成災、有毒空氣、食品污染,一轉身卻將一口濃痰吐在街面上。

有一個文友說他特別喜歡“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的景象,前幾天,他向我抱怨鄉村現在也很少能聽到蛙鳴了,倒是我們的菜市場里蛙聲一片。他將那首詩改為“黃梅時節家家雨,農貿市場處處蛙”,引得大家唏噓不已。但后來見他在一家夜宵店里點了一大盤炒田雞,而且執意要野生的。當他在大快朵頤的時候,我吟出了被他篡改的那兩句詩,他“嘿嘿”一笑:“我不吃,還是會有人去吃……你一個人能改變什么?”在我心目中,曾覺得這位朋友是個充滿正義感的人,然而他的正義感是有限的,他的憤怒只是針對別人。鄰居老大爺看病回來,一進門就破口大罵,說檢查個骨質增生就花掉幾百塊錢,醫生沒有一個不是黑心爛肝的東西。然后又對自己的孫子呵斥道:“你小子一定要好好念書,將來一定要考醫學院當醫生,只要當上醫生,工資一分不要都行,單拿紅包和提成就幾輩子都吃不完!”
生活中,這種自相矛盾的現象無處不在。他們憤怒,不是因為不公平本身,而是因為覺得自己處在不公平中的不利位置,他們抗爭的目的不是為了消滅這種不公平,而是想方設法讓自己處在不公平中的有利位置。這種人的骨子里,甚至是喜歡、迷戀、崇拜這種不公平的。
面對這個世界的臟、亂、差,我們憂慮、哀嘆、憤慨。然而,我們也許更需要自省,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清掃好自己的內心,這個世界還會這樣臟、亂、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