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PA技術轉移主要做法及其對我國的啟示

國家國防科技工業局協作配套中心 李 曦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第七一四研究所 周厚樂　任惠超　楊龍塾　劉 亮

DARPA技術轉移主要做法及其對我國的啟示

國家國防科技工業局協作配套中心 李 曦
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第七一四研究所 周厚樂任惠超楊龍塾劉 亮

長期以來，美國國防部已經注意到，科研部門與采購部門之間存在障礙，制約了技術轉移工作的持續有效開展，美國國防部內部人士稱之為“死亡之谷”，其主要原因在于科研部門所提供及開發的技術的成熟度與采購部門的要求存在一定差距。美國國防部曾在2007年指出，只有通過兩個部門之間的大力協作才能消除這種障礙，如研發人員、采辦人員及技術需求方在科研項目初期就要進行有效的溝通與協作。本文主要依據美國聯邦審計局（GAO）對國防先期研究計劃局（DARPA）在2010年至2014年科研項目的技術轉移情況進行的分析研究，剖析了DARPA開展技術轉移工作的制度和做法，以期為我國科研項目的技術轉移工作提供參考和借鑒。

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制度

自2010年以來，DARPA在其科研項目中成功實施了多項技術轉移工作，將一些科研項目開發的新技術從科研領域成功應用到了軍事領域中。然而，由于DARPA在定義和評估其轉化成果時存在一些問題，導致GAO無法對DARPA自2010年至2014年完成的150個項目的轉化績效作出真實評估。但是，通過對所選10個項目的共性分析，可梳理出DARPA立項建議征集、技術開發、產品開發的主要工作，以及影響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的一些關鍵性因素。

一、通過廣泛的科學調查來征集項目建議

DARPA主要通過廣泛的科學調查活動評估篩選出值得進行技術投資的項目。其科學調查活動范圍非常廣，覆蓋生物學、醫學、計算機科學、化學、物理學、工程學、數學、材料科學、社會科學、神經學等領域。DARPA通過多種渠道的公告來征集科研項目工作建議，進而為科研工作提供支持。其征集的項目建議主要是前沿技術、顛覆性技術等的新思想和新概念，DARPA將根據技術水平對這些項目建議進行評審，通過評審的項目團體被DARPA稱為項目執行者。

為開展科研項目工作建議的征集、獎勵及監督工作，DARPA聘用了約220名政府雇員，其中包括100名項目經理。項目經理向DARPA辦公室主任及副主任負責，辦公室主任及副主任則負責跟蹤6個技術辦公室的戰略方向。技術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由安全、法律、合同管理、金融、人力資源及通信領域的技術專家組成。而DARPA局長及副局長負責審批新項目，對正在實施的科研項目進行科技審查，同時設定科研機構的優先級，確保投資組合平衡。目前，DARPA正在投資開發的研發項目約有250個。

▲ 美國國防部技術管理流程

二、通過深入的可行性分析驗證來降低技術風險

在某一研發項目確立后，DARPA將對該項目的技術可行性進行分析驗證，以降低項目的技術風險。DARPA認為，技術的成功轉移體現為整個或部分科研項目能夠影響或引導新技術的開發。這些新技術主要由項目執行者負責研發。通常，項目執行者包括商業企業、美國國防部其他實體（如軍方實驗室及研究機構），以及學術機構等。此外，由于DARPA主要關注滿足未來作戰需求的突破性技術，而不是滿足當前作戰需求的技術，所以，DARPA通常不會將技術開發到完全成熟的階段。相反，DARPA的重點工作在于對新技術可行性的驗證方面，包括驗證技術是否擁有現實應用前景等。DARPA的大多數技術在轉移轉化或投入商業使用之前，都需要進行針對具體產品的二次開發工作。因此，二次開發是DARPA開展技術轉移工作的主要途徑。

三、通過多種開發途徑來保障后續產品開發

DARPA采取的技術轉移途徑主要分為3種，第一種為滿足國防需求，包括政府機構、國防部采購及直接用于作戰用途的產品開發等；第二種是滿足商業需求，面向聯邦政府、商業市場和一些其他機構；第三種是滿足不確定需求，在項目實施過程中可能產生新的項目或向其他部門轉移，具體如表1所示。

DARPA會對科研項目技術轉移成果進行評估，在項目技術開發階段完成后，需要完成評審程序，形成“科技報告”（文獻），并對主要的技術轉移成果進行鑒定，項目的技術數據與轉移成果被輸入到DARPA相應的數據庫中，遇到合適的需求可告知新項目經理，分析可能的技術轉移途徑。

DARPA技術轉移工作的主要經驗

對所選10個案例項目研究后發現，DARPA技術轉移工作中存在4個不同但彼此聯系的關鍵因素：待開發技術存在軍事或商業需求；符合DARPA持續關注的研究領域；與潛在技術轉移合作對象積極協作；達成明確定義的技術目標。對所選10個案例項目的分析結果表明，前兩個要素（即待開發技術存在軍事或商業需求、符合DARPA持續關注的研究領域）在項目啟動階段表現明顯，是支撐技術轉移的關鍵要素，其余兩個要素（與潛在技術轉移合作對象積極協作、達成明確定義的技術目標）次之，可在項目初步實施時加以觀察。

GAO評估了所審查的10個項目中4個要素的影響程度，發現了一些基本的共性規律，如表2所示。

表1　DARPA的技術轉移途徑

表2　GAO對選定的DARPA項目的技術轉移成功因素及轉化成果的分析

一、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成功的關鍵因素

（一）項目技術的軍用或商用需求決定技術轉移的前景

成功的技術轉移通常都是以當前對技術的軍事或商業需求為基礎的。雖然DARPA官員表示，其所有項目都與高層次的軍事及各軍種的需求有關，但是，分析發現，當項目文件中存在以下兩個因素時，該技術的轉移成功率會大幅提高：一是DARPA與軍方、美國國防部研究機構、實驗室或存在相關軍事需求的其他機構代表之間簽訂過采購協議；二是民營企業發現該技術并對技術的商業需求或對技術的商業化有興趣。例如，作戰口語交際與翻譯系統（TRANSTAC）解決了陸軍內部已有語音翻譯技術的需求。最終，美國陸軍編制了相應的技術需求文件，并利用該文件，使該技術成功轉移到了美國陸軍的相關采辦項目中。

（二）項目技術符合DARPA持續關注的研究領域能夠提高產品開發成功率

與DARPA持續關注的研究領域相符同樣為技術轉移的成功實現作出了貢獻。在GAO選擇的10個案例項目中，所有5個成功轉化的項目均與持續關注的研究領域完全符合，而5個未轉化成功的項目中有4個缺乏這種聯系。

（三）與潛在合作對象積極協作可促進技術轉移工作的開展

在5個轉化成功的案例項目中，都存在“與潛在合作對象積極協作”這一關鍵因素。這種協作一般是指政府及商業部門利益相關者、有服務需求的官員、軍事聯絡官員等人員在項目初期的充分參與。DARPA的項目經理負責推動早期利益相關者的參與，包括確認需要協助的工作等。DARPA官員指出，與潛在合作對象的積極協作主要取決于項目技術及項目經理所涉及或熟悉的領域，如學術界、民間組織或軍方。例如，擁有軍事背景的項目經理可能比較熟悉美國國防部的采辦流程，并積極與促進技術轉移的服務官員建立聯系；而擁有學術背景的項目經理可能缺少與國防部的聯系，在這種情況下，DARPA的軍事聯絡官將負責技術轉移部分工作。

合成型高能光纖激光系統（ADHELS）項目是DARPA積極協作促進技術轉移的典型案例。ADHELS項目開發的主要內容包括體布拉格光柵（VBG）技術等部分。VBG是由折光玻璃制成的透明裝置，在與激光二極管共同使用時，可以控制激光輸出，如放大激光功率、縮小激光光束或控制激光二極管的光束質量等。DARPA官員指出，項目開發機構與幾個VBG技術領域的重要專家簽訂了合作協議，以完成ADHELS技術部分的任務，同時，這些專家認識到，改進后的VBG技術在商業市場上存在潛在應用前景。隨著ADHELS技術的不斷發展，DARPA聘用了新的項目執行者，這些執行者將VBG技術授權給ADHELS分包商使用。該分包商成立了新公司——Optigrate，專業開發用于商業領域的VBG技術，最終成功實現了VBG技術的轉移應用。

（四）達成明確的技術目標有助于實現職責分工和項目執行

在項目初期對技術目標達成明確的定義有助于推進技術轉移。在5個成功轉化的項目中，有3個項目中這一因素發揮了關鍵作用，另外2個項目中則發揮了部分作用。明確的技術目標通常以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簽訂書面協議的方式體現，明確技術標準及預期指標、資金需求、開發時間表及技術開發的組織職責。這些協議使得DARPA可在服務合作對象的過程中分擔開發、管理及資金保障等職責，從而促進對技術目標的理解及項目轉化過程中的相互配合，使技術轉移工作順利開展。但是，與該因素同等重要的是項目實現指定技術目標的程度。GAO審查的大多數項目都制定了清晰的技術目標，但僅有不到一半的項目真正達到了預期目標。

▲ 高級軍用無線網絡可為士兵提供無線通信服務

二、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存在的不足

（一）DARPA項目管理人員獲得的技術轉移培訓較少

對科研項目管理人員進行充分的培訓有助于DARPA更好地開展技術轉移工作。DARPA科研項目管理人員在其負責的科研項目的實施過程中獲得的技術轉移方面的培訓十分有限，其科研項目管理人員不受適用于軍事實驗室正式錄用的科學和技術管理人員的正規培訓和認證要求的約束（國防部要求這些軍事實驗室管理人員完成國防軍需大學（DAU）關于科學和技術的培訓課程，包括如何將其運用到技術轉移工作中等內容）。這些培訓課程能夠使管理人員掌握更多的知識，并獲得更高水平的認證。但DARPA官員表示，“為了完成這些課程并獲得科學和技術管理人員認證所需的培訓將使得DARPA科研項目管理人員不得不為培訓投入過多的精力”，這是沒有必要的。此外，考慮到DARPA的特殊使命，鑒于DARPA在探索開發突破性技術和具體采購科研項目管理方面具有自主決定權，DAU的培訓課程與DARPA科研項目管理人員無關。

（二）單一渠道的信息傳播不能滿足技術轉移工作的需求

在科研項目結束后，對成熟技術的有效宣傳是推進科研項目技術轉移的主要途徑之一。多年來，美國國防部建立并維護著其在國防部內部，以及向小范圍公眾和私人企業傳遞成熟技術信息的數據庫網站。這些網站允許用戶搜索相關技術，以及可能使用這些技術的新項目或產品，為可能的技術需求方提供服務。

但目前，DARPA并沒有與聯邦政府資助的關鍵數據儲存庫共享信息，這影響了科研項目的公開透明性，且在一定程度上會導致錯失轉化機會。從20世紀60年代起，DARPA已經向由國防技術信息中心（DTIC）管理的國防部官方宣傳網站提供了大量技術信息。盡管該數據庫中大部分DARPA相關信息僅限國防部內部人員使用，但是到目前為止，該數據庫仍然是供私人企業和大眾訪問DARPA技術相關信息的最大資源庫。然而，DARPA完全依賴于國防技術信息中心這一單一渠道進行技術信息的傳播是遠遠不夠的。

▲ 美國國防軍需大學

三、結論

技術轉移并不一定要以犧牲創新為代價，相反，技術轉移應該被視作創新的自然延伸。目前，DARPA的技術轉移工作基本上由各個科研項目管理人員獨立承擔，這些管理人員往往缺乏開展技術轉移工作所需的必要知識儲備。此外，當科研項目管理人員任期屆滿后，科研項目的技術轉移也就失去了最主要的支持。管理人員的流動性也提高了對技術數據備案及分享利用的要求。DARPA應定期評估技術轉移策略，提煉培訓要求，加大對已完成項目技術資料的分享，以更好地促進技術轉移工作。

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對我國的啟示

在對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經驗及其存在的不足進行分析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當前國防科技工業對科研項目技術成果轉移轉化的要求，本文對促進我國科研項目技術轉移提出了一些思考和建議，希望能夠為國防領域的科研項目管理提供思路。

一、重視科研項目立項時的分析評議工作

從DARPA科研項目技術轉移的成功經驗來看，是否已有軍用、商用需求，以及與DARPA持續關注領域相符是影響科研項目技術轉移成功率最關鍵的兩個因素，如何將科研單位已有基礎的研發方向與可能的目標需求結合在一起，這對科研項目的技術轉移轉化工作尤為重要。項目立項時的分析評議工作是科研項目實施前的第一道關口，建立全面、科學、規范的科研項目分析評議工作制度，將可能的目標需求與已有的技術基礎納入評價指標體系內，將科研項目的分析評議工作落到實處，能夠大幅提高科研項目后續轉移轉化的成功率。

二、建立和完善統一的科研項目成果轉化平臺

科研項目成果轉化平臺是一個買方與賣方的市場對接平臺，可以將最廣泛的科技資源和資本市場結合起來，通過集群優勢大幅提高效率，使可轉移轉化的科研項目的技術數據得到最廣泛的分享與傳播，形成規模化的產業孵化浪潮，支持我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但是，目前的各種平臺數量很多，不同層次的機構都在建設不同的平臺，百花齊放，缺乏統籌管理。建議把建立一個權威、全面、集中的科研項目成果轉化平臺作為我國當前階段的工作重點，將全國的科技資源整合到一起，以有效提高創新產業的孵化率，分享技術轉移工作的成功經驗，為技術轉移工作樹立典范。

三、加強項目技術轉移轉化的實施力度

與潛在的合作伙伴積極合作，具體來講，即在項目對接時，應由知識產權、合同管理、金融、人力資源、技術等人員共同組成專家團隊，在對接時盡可能對存在的問題進行系統、全面的解答，為技術研發、產品開發、市場開拓全流程提供一攬子解決方案，努力在會談中解決問題，達成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