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神話的真正源頭

張經緯

奧運如約而至。現代奧運會創始人顧拜旦爵士曾揭示過這樣一種想象的前景：“現代田徑運動的特征之一就是它將構成一種宗教。”

體育運動不像舞蹈一類形體藝術，用絢麗的內容和復雜的主題再現生活之美。體育簡單、直接，大多數田徑比賽從頭至尾幾乎只有一個動作的循環，比如跑步。大型球類團體項目在動作的豐富程度上要稍好一些，但依然是鼓勵選手用最簡潔的手段得分。

然而，就是圍繞這些最基礎動作展開的體育競賽，不但吸引了數不清的觀眾和參與者，而且創造了世界上最龐大的產業之一。這一切不能不說是一個“神話”，“ 一種宗教”。這個神話是怎樣開始的，法國歷史學家喬治·維加雷諾在《體育神話是如何煉成的》一書中，為我們勾勒出體育神話出現的軌跡。

作為具有高度民族自豪感的法國學者，維加雷諾認為現代意義上的體育運動出現在法國。以貴族競技游戲和王室儀仗表演為基礎，隨著資本主義的萌芽，人口流動和行業協會的出現，帶有競爭性質的體育運動開始登上人類社會的舞臺。“地理間和鄉土間的一般距離導致了教區間和各地間的競技對抗”，在另一些時候，“球賽成立禮儀的過程，幾乎象征著入會的儀式。”因為在這樣一些存在流動性和門檻的團體中，“青年人受不到重視，但實際上他們可以通過競技游戲體現團隊的凝聚力，并由此得到承認。”

因此，體育作為神話的第一個特征就是，平等參與。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的人們可能有著無數口音、身份上的差異，但在體育比賽中，所有參與者都脫掉外在的裝束，連嘴都不用開一下，就靠著人類最本能的動作較量一番。誰跑得快、跳得高就是冠軍。正是這種打破社會差距，抹去身份區別的方式，賦予了體育神話最基本的“平等性”。這一特征既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根本訴求，也契合了啟蒙運動塑造的現代社會的核心價值。

體育神話的第二個特征是英雄們的事跡。既然是一種比賽，自然就會產生冠軍。圍繞這些平民選手的奪冠事跡，就變成了一段英雄史詩。1904年的環法自行車賽上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但是媒體仍然“報道了一些小事故，講述了一些運動員加速前進的情況以及他們所遇到的困難和障礙。”“我們需要英雄”，環法賽的創始者德格朗熱說到，那些故事符合人們對英雄事跡的渴望—出身平凡的普通人，雖歷磨難，終獲成功。因此，我們往往把贊美獻給那些在比賽中投中絕殺球，射入金球的運動員。

接下去，像所有的神話故事一樣，一個英雄往往無法滿足人們的渴望，人們需要一個“英雄聯盟”，一座眾英雄化身眾神的奧林匹斯山。因此，體育神話的第三個特征應運而生：讓世界各民族的英雄濟濟一堂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就此誕生。這個世界最著名運動會的名稱也源自希臘眾神棲居的神山。平民英雄在體育比賽中，憑借人類最基本的天賦，在力量、速度、耐力、敏捷性、平衡感以及一點點運氣，在蕓蕓眾生中脫穎而出。我們傾向認為，這些能力與社會地位、財富、外表無關，只取決于自身努力的程度。這些獲勝英雄最終被賦予了進入奧林匹斯山巔眾神殿的資格，與所有留下卓越事跡英雄們把酒言歡。

維加雷諾認為，就是這三個特征，在古老宗教神話衰微之際，賦予了體育神話取代古老傳統，演繹一幕幕全新的英雄傳說的機會。當然，在體育神話登場的道路上，民族主義、現代傳媒和資本主義同樣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當然，結論別下得那么早。從另一個角度看，體育是人類最古老狩獵技術的再現。跑得快、跑得久都有助于捕獲獵物，力量、搏擊更是如此，更別說射擊、射箭一類的項目了。就連足、籃、排一類大型項目，也起源于精準擊中目標的投擲活動。這些與狩獵、覓食技能高度吻合的體育項目并非巧合，那些追求更高、更遠、更強的體育明星的運動天賦，同樣會為他們在神話時代中，斬獲獵神、農神、戰神的榮譽。

換句話說，我們對人類本能天賦的追求，并沒有偏離神話時代祖先的標準，而這一切或許才是當代體育神話的真正源頭。

《體育神話是如何煉成的》

作者：（法） 維加雷洛

譯者： 喬咪加

出版社：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5年2月

定價： 3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