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自己當回事

太生

朋友張哥，從前他家窮，吃蘿卜干喝涼水上學。那時張哥的最大理想，是在鄉里當個文書。張哥沒當成文書，回家辦廠，一不小心當了老板。張哥說，聽到有人叫我老板，心里怪不是滋味，其實我就是個普通人，從來沒覺得與別人有什么不同，到澡堂洗澡，赤條條的，誰還不都一樣，千萬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不拿自己當回事，就是隨和、隨性，不傲慢，認得自己，也不拿架子。

因為不拿自己當回事，名士也會下廚。著名學者、大玩家王世襄，當年常應好友之邀，身背鍋鏟勺盆各色廚具，自行車上裝備好原料，親赴諸好友府上獻藝。據王世襄自己回憶：“幼年讀書之余，我喜歡進廚房去看廚師做菜，那時我家的家廚，多是從各地請來的名師，技術十分高超。在他們的指點下，我常常上灶，煎炒熘炸，樣樣都行。各幫菜，我都學，做菜的興趣越來越濃，交了不少廚師朋友。在這些人主灶的飯館里，我去吃飯或請客，他們都讓我自己上灶炒菜。年輕的時候，一次做幾桌菜，不以為是難事，反以為是樂事。”

太拿自己當回事，有時會活得很累。

《清代野記》記載，明朝山西人喬廷棟從官位上退休，每天早晨穿戴整齊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升堂高坐。令仆人呵唱著開門，匍伏在地拜見，或作控訴狀，喬老爺為他們斷案。每天都是如此。想必當官太久了，不升堂辦公就不舒服，所以在家唱戲過干癮。

有段時間，我很在意別人的態度、眼神，言語、表情，那些飄渺的虛榮和自尊，讓人忽喜忽憂。而不拿自己當回事，也就卸下不必要的包袱，像一株植物活得恣肆。

不拿自己當回事，就是不矯情、不做作，不好大喜功，也不爭名奪利。

【原載2016年第6期《思維與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