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治療淋巴瘤(上)
——上海市中醫醫院血液科胡琦主任采訪錄

文/青鳥 編輯/暖陽

中醫治療淋巴瘤(上)
——上海市中醫醫院血液科胡琦主任采訪錄

文/青鳥 編輯/暖陽

《科學生活》：現代醫學如何定義淋巴瘤？淋巴瘤為什么要在血液科就診呢？淋巴分布在人體的哪些部位呢？

胡主任：現代醫學將淋巴瘤定義為原發于淋巴結或淋巴組織的惡性腫瘤，是不同發育階段的淋巴細胞惡性克隆性增殖所致，屬于免疫系統的惡性腫瘤，發病率已位列惡性腫瘤前10位，也是唯一一種需要在血液科就診的實體腫瘤。

為什么在血液科就診呢？

一方面，這主要和淋巴細胞的起源和發育方式有關。淋巴細胞實際上起源于骨髓的多能造血干細胞。造血干細胞在不斷地分化過程中，產生了髓系干細胞和淋巴系干細胞，也就是說淋巴細胞是由骨髓中的造血干細胞分化而來的。淋巴系干細胞，一部分隨血流遷移到胸腺，在胸腺素的作用下逐漸發育成熟為胸腺依賴淋巴細胞（我們又稱之為T淋巴細胞）；還有一部分則繼續待在骨髓里發育成熟為骨髓依賴的淋巴細胞（我們稱之為B淋巴細胞）。分化成熟后的T、B淋巴細胞，會向外周的淋巴組織和器官釋放輸送，發揮免疫防護功能。可見，淋巴的起源與其分化、發育的部位和方式與我們的造血器官關系密切。

另一方面，這和淋巴瘤的發病特點有關。其他實體瘤如胃癌、肺癌、肝癌等初發時以局部生長為主，采取手術切除治療效果好，到全身轉移的時候通常是晚期，治療效果差。而淋巴瘤的發病形式通常是播散的，可表現為全身淋巴結腫大，很少采取手術切除，但它對化療敏感，即使IV期患者，仍然有可能通過化療取得好的療效并獲得長期生存。從淋巴瘤對治療的反應和用藥方案來看，實際上也是和血液病更加接近。所以，淋巴瘤通常由血液科醫生診治，是血液腫瘤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人的淋巴系統是一個遍布全身的類似于血液循環系統的網狀液體系統，由淋巴器官、淋巴管道及管道中的淋巴液組成。

淋巴器官分為中樞和周圍兩種。胸腺和骨髓里的淋巴組織是淋巴系祖細胞定向聚集和分化發育的場所，屬于中樞淋巴器官；周圍淋巴器官包括脾、淋巴結、扁桃體和散在的一些淋巴組織。

人體的淋巴結通常按結區分布，淺表的主要分布在枕后、耳前后、頜下、頦下、頸部、鎖骨上下、腋下、腹股溝等部位，深部的在縱膈、后腹膜、腸系膜等部位。

還有一些器官如胃黏膜，不含淋巴結，但黏膜下分布有淋巴組織，有相關淋巴免疫細胞的分布，起到局部的免疫作用。有淋巴組織的部位還包括我們的骨骼、中樞神經系統、眼、乳房、肝、腸等。我們把淋巴瘤分為結內病變和結外病變。所謂結內病變就是原發于淋巴結的淋巴瘤，比如頸部淋巴結分布的地方長了一個手可觸及的腫塊，這樣的淋巴瘤比較容易發現。淋巴結是淋巴瘤最常見的原發部位。還有一種稱結外病變，就是說腫瘤并不長在淋巴結部位，而是淋巴結以外的一些淋巴組織里，如一些患者表現為胃不適的癥狀，通過胃鏡活檢病理檢查才發現原來是胃黏膜相關淋巴瘤；也有些患者可能乳房有個腫塊或者發現一個骨骼腫瘤，都有可能是淋巴瘤的結外病變。有時這種結外病變很容易導致誤診。由于淋巴瘤的治療方案與實體瘤差別很大，所以，病理檢查對于淋巴瘤的診斷和鑒別診斷都是非常重要的。

《科學生活》：古代中醫怎么定義“淋巴”？淋巴又有怎么樣的功能呢？

胡主任：中醫沒有“淋巴”的概念，淋巴是現代醫學的概念。那么中醫是怎么認識“淋巴瘤”的呢？中醫把淋巴瘤歸為“痰核病”，也稱為“惡核”、“石疽”。因為中醫認識疾病的方法更為形象，淋巴瘤可發于全身，中醫認為其與“痰”的流動特性有關，故稱之為“痰核”；同時也認識到得了這個疾病的患者預后很差，所以稱之為“惡核”；有些患者結塊非常硬，所以又稱為“石疽”。歸納一下很多中醫病案中對這些癥候的描述，我們覺得很像現在所說的淋巴瘤。

我們的淋巴系統主要發揮免疫功能。T淋巴細胞通過細胞接觸直接殺傷病原體而發揮細胞免疫功能；B淋巴細胞接觸到某個抗原以后會被激活，分泌出免疫球蛋白即抗體，通過抗體與抗原結合，引導吞噬細胞吞噬病原體而發揮體液免疫功能。

《科學生活》：淋巴瘤常見的患者為哪些人？中醫認為淋巴瘤患者有哪些共性？

胡主任：總體上說，淋巴瘤男女老幼皆可患病。但淋巴瘤的病理類型很復雜，不同的病理類型有人種和年齡的分布差異，例如西方白種人濾泡型淋巴瘤發病率很高，而NK/T細胞淋巴瘤則主要分布在亞洲黃種人，非洲則伯基特淋巴瘤較多見。另外，霍奇金病以男性發病多于女性，小細胞淋巴瘤則多見于老年人。

如果淋巴瘤發生于淺表部位的話，中醫通常稱之為“痰核病”或“惡核病”，如發生于單個臟器如肝、脾等部位，也可以稱之為“積聚病”。中醫對淋巴瘤的分類是根據其發病的階段以及臨床的癥候特征，即陰陽寒熱、虛實表里來分類，通過辨證分型來指導治療。

中醫認為淋巴瘤的發病是起于水液代謝障礙，就是所謂的“痰”。痰有什么特點呢？顧名思義，痰比較稠厚、黏膩，流竄全身，無處不到。水液代謝障礙就是說身體正常的水液應該氣化的時候沒有氣化，積聚起來，變成一種稠厚、黏膩的痰，阻礙經絡的暢通，久而血行受阻，瘀血與痰液膠結在一起就會形成腫塊，這種腫塊，往往是全身性的，輕者累累如貫珠，重者可堅硬如石。

為什么會患淋巴瘤呢？首先，正虛。中醫認為“正氣存內，邪不可干”，腫瘤的發生首先是因為自身免疫力的下降。那么淋巴瘤患者虛在哪里呢？中醫認為淋巴瘤起于水液代謝障礙，津液的氣化和肺、脾、腎功能減退或失調有關。肺為水之上源，外合皮毛，主宣發肅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敷布人體的津液。脾主運化升清，是以一種主動的方式來化水液的；脾通過消化吸收將食物轉變為水谷精微，散布于全身，又將食物中的多余的水液，轉輸于肺、腎，經肺腎兩臟的氣化作用，轉化為汗和尿排出體外。腎為先天之本，主水，司開合與二便，中醫認為腎陽有溫煦蒸騰氣化作用，對水液代謝平衡起著重要的調節作用。正常的水液經肺、脾、腎三臟相互協調，清者歸于臟腑，濁者排出體外。如果肺、脾、腎功能障礙，該化的津液不化的話，清反為濁，津凝成痰，阻滯在經絡臟腑組織之間而成為一種病理產物。肺、脾、腎三臟之中，其本在腎，其標在肺，其制在脾。脾是水液代謝的樞機，尤為重要。

其次，標實。標實就是痰。痰是水液代謝障礙產生的一種病理產物，痰這個病理產物還會引起血瘀氣滯，間接地再反作用于各個臟腑組織，進一步削弱臟腑的功能，引起各種癥狀。所以我們常說，怪病多痰。“痰作祟”—可以引起各種癥狀，如痰蒙清竅可致頭暈、頭昏，甚至神志不清；痰遏胸陽可致心絞痛；痰阻氣道可見咳嗽氣喘；痰阻經脈則見肢體浮腫；痰飲內停胸脅脘腹則見胸腹腔積液；痰積日久化為熱毒則見持續高熱不退；或發為熱毒瘡瘍癰腫等，痰瘀交阻還會形成很大、很硬的積塊。

可見，淋巴瘤發病的特點就是“痰、瘀、毒、虛”。中醫治療淋巴瘤首先要調理肺、脾、腎三臟，通過健脾、化痰、活血、解毒等方法來散結消瘤。臨床上大部分淋巴瘤患者以痰瘀熱毒表現為主，兼有耗傷氣陰的表現，但是也有少部分患者感寒得病，表現為寒痰陰毒癥，這個醫生可以幫助患者來鑒別。

《科學生活》：淋巴瘤有哪些分類？

胡主任：淋巴瘤分類復雜，通常我們根據病理類型分為兩大類。一種稱為霍奇金淋巴瘤，另一種稱為非霍奇金淋巴瘤?；羝娼鹆馨土龅哪[瘤細胞常可見到特征性的R-S細胞。非霍奇金淋巴瘤根據腫瘤細胞的大小、種類、分化程度以及臨床特征等可進一步分為多種類型，如小細胞淋巴瘤、濾泡性淋巴瘤、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邊緣區淋巴瘤、套細胞淋巴瘤、黏膜相關細胞淋巴瘤、間變性淋巴瘤、皮膚型淋巴瘤等，每一種類型的淋巴瘤都有其特定的發病規律與預后。

一旦確診淋巴瘤，那么就是惡性腫瘤了，所以，淋巴瘤也稱為惡性淋巴瘤。但是，惡性程度可以不一樣，比如，小細胞淋巴瘤惡性程度就低，這種細胞相對成熟，雖然是腫瘤細胞，但其增殖的速度慢、惰性，患者的病程就長，有些患者可以生存10年甚至20年以上；但有些病理類型侵襲性強，例如彌漫大B細胞性淋巴瘤、伯基特淋巴瘤等，細胞成熟度低，增殖速度快，腫瘤就長得快，惡性程度高，如果不治療，有些患者的生存期在半年以下。

大部分淋巴瘤患者如能早期發現，及時積極治療的話，五年生存率在60%以上?，F在通過放化療、靶向治療為主的綜合治療，淋巴瘤患者可以獲得長期生存的機會?；熀髨猿钟弥兴幏稣舛疽至鲋委?，可以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減少復發，延長生存期。我科就有很多這樣的患者，已經無病生存了十幾年了，現在每年定期復查即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