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力

草予

這是一個知能發(fā)達的女人，持久讀書，多知多識，在這樣的女子面前，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有輕慢之心。應(yīng)機接物，一一分明，同任何一種好看的花木一樣，任誰也不忍摧折。

還沒有愛情，對一切毀贊不作回應(yīng)，神經(jīng)粗糙，對所有生死敗壞心中驚動，珍惜自己，無處不安。

我說，這已經(jīng)是個頂美的樣子了。

她說，不止，終會有個人走向我，無遠不至。

我覺得這種信力安全，像地震時，人在天空之中。

多次來見海，我唯一買過的只有兩盒香薰。在海邊的雜貨小鋪，出售干花、牛皮紙相冊、貝殼風鈴……女主人任由我四下張目，她該是見多了我這樣跑來看海的人。

我打問香薰，她笑意相答，并不慢心：這些香薰盡是沉香木，摻入精油，香氣歷歷明目，對體質(zhì)無害。這款紫色戀曲，一個過海的韓國的姑娘總來買。

我接過，放近鼻前。有醒神的濃香，我想，中意它的，該是魚一樣心思的女孩，寵愛晝夜長醒的蓬勃。

一番比對，我選定兩款：海風、茉莉。喜愛它們那種悠久，又不顯得用力的香氣。價位親民。在書房里點燒，暗香裊裊，只是不經(jīng)點。

去見海，每次都大費周章，只帶回這樣兩盒香薰，不覺得兩手空空。迷戀海的慈力，愿是那片水域的心上人。

心中有信力，并確認那絕非是一種輕信。

一個孩子，提著父親喝完的空啤酒瓶子，歡歡喜喜的樣子，他要去樓下的小店換取冷飲或者零錢。即便還是孩子，也要發(fā)愿立志，這是生命一開始就高貴的地方。

愿志并不應(yīng)該因小而被輕視，一條小蛇的毒性一點也不次于一條老蛇，這是常識。往往，正是孩子的愿志，令人大驚大異。

對一個孩子來說，用廢品置換而來的所需品，比何時都更加珍惜，未求于人，全賴自力。他也會漸漸明白生命的自立，從一支夏日冷飲到病恙苦痛，從天災(zāi)人禍到生死別離，當下承擔，獨自承擔。

生命力正是來自這樣的信力。

一只貓，落在陽臺，不時選擇更換不同的位置曬太陽，無所分別，全是一片歡喜地。陽光不密不緊，剛好困來即眠。

這是最動人的信力，相信生命原模原樣，行住坐臥放縱恣意。

八月午后，強盛的熱力，間或而來不能穿指的密雨。

她給我發(fā)來郵件：

電視機的新聞里全是災(zāi)禍、殺伐、是非，不能久看，覺得自己是瓦礫，是塵泥。開始看書，那條戾氣的狗，不知輕重地咬了我，我選擇原諒，不介意它繼續(xù)跟我一處相處。電話里和思念的人，偶爾有笑語。午飯之后，輕輕睡去。

我至為敬重這樣的信力，溫潤如玉卻又萬夫莫當，明心見性。

是一塊邊疆之地，不經(jīng)勞途，不得見。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