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扎西多吉

馬璟博

在家里我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思索一點事情或是寫一點討自己歡心的東西的，剛剛坐定不到二十分鐘，家人必然要推門進來看看我到底在干什么，家里的老人就應該進來忙不迭的讓我起來運動下，年過八旬的奶奶極擅長察言觀色，見得我皺了眉頭便一疊聲的喊起來，“我不過是心疼你罷了，結果還惹得你生氣。”當然我也心疼奶奶，不時還得客客氣氣的哄哄她老人家，三番四次下來真的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既然無心在家呆著，就出去走走。

走過一段大抵需要三四分鐘才能走出頭的坑坑洼洼的小路，再過一條繁忙的馬路，然后在一棵大槐樹下有一家小小的飲品店。我注意這家飲品店大概是因為那天的天氣實在太冷了，我在他家喝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暖了暖身子，以后但凡是天氣略微有一絲絲的涼意，我都會想要喝一杯焦糖瑪奇朵，雖說不是那么正宗，但也能抵擋讓我怕的要死的寒冷。去的次數多了也就覺得店里生意不怎么好，甚至有點蕭條了，也只有下午五點以后才會興隆一陣，但熱鬧的時間也絕對不會超過晚上七點。對于他的生意這么冷清其實我心里是暗喜的，店面本來就不大，倘若再人來人往，我怎么能靜坐在這唯一靠窗的桌旁想自己的心事，看翻舊的閑書，寫自己癡言妄語呢。和店主廝混的熟了，他感激我時常照顧他的生意，經常在收錢的時候免去我的零頭或者送一小碟干果，我心中竊喜亦感激他，感激他能把生意做的這般差勁。

聽眾人都稱贊在阿勒泰牧羊的李娟儼然一副大家的氣象，于是尋了本她的《羊道》，便坐在我慣坐的位子上，一邊讀一邊感慨幾時我才能寫生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寫生活。突然一大片黑影覆在我的桌子上，店主在我讀書的時候是不會過來與我說話的，于是我抬頭見我身邊站著一個具有典型藏族特征的小伙子，烏黑而卷曲的頭發，黝黑的面容，很大很明亮的眼睛，頸間戴著一串烏黑的珠子，里面穿著一件酒紅色的衣服，配著一件黑色的夾克，一條不怎么干凈的牛仔褲，一雙黃色的大頭皮鞋，就好像高原上的很多個扎西多吉一樣。

我把攤在桌子上的書、筆、紙巾往我跟前攬了攬，誰讓這是店里唯一靠窗戶的桌子呢，我向店主微笑了下，請他幫我撤下空杯子換一杯別的飲品來。

這位藏族小伙坐在我面前，問我：“我好像見過你。”我笑了笑，卻沒有看他，我只是覺得這個開場白有點老舊，更何況我自認為我不是那種可以招男子搭訕的女子，我不由的嘲笑了這個藏族小伙子的品位。我喝了一口店主剛送上來的泡泡冰，拿過放在身側的包把自己的東西扔進去。招招手喚店主收錢。

扎西多吉說他真的見過我，我一笑在哪里，在哪里？是在我匍匐在佛像前的時候見過嗎？不應該啊，我的信仰只忠心于十字架。

“你有沒有去過北京啊？”他坐在對面，兩只黝黑的大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怎么了？”“對對對。我們在東直門見過啊，那時候你是短發。”是啊，不久之前我確實是短發，可是我真的不曾去過北京。

店主依舊免去了我的零頭，我起身向店主道謝：“每次您都這般客氣，我都不好意思了。”店家說：“你是VIP啊。”我對扎西多吉道：“我從來都沒有去過北京。”

出門，我站在槐樹下，回頭，看見扎西多吉仍舊坐在那里，倘若我去過北京，此刻能與當初擦肩而過的路人相逢，我必定是開心的，講講當初的相遇已然是緣分不淺，又在我的家鄉相逢怎能不思量相逢的意義。只是，我與你當初不曾相遇過，又哪里來的重逢呢？

（作者系西寧廣播電視臺文化先鋒頻道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