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已夢見春天（外三首）

小米

風想停下來，但風

一旦停下，風就沒有了，無論草木和人，

都已不能感到它。

風只好不停地吹，一直吹。

它從西部吹到東部，又從東部吹到南部，

最后向北吹，再次路過中原地區，

吹到冬天，吹成北風。

它終于把自己吹得越來越冷了。

風還在吹。

你就把擔心擱在肚子里吧。

風似乎無拘無束，

但它從未吹到祖國之外的地方去，

疆域是看不見的圍欄，把風一直

圈在祖國的版圖上。風吹著，

風是真的老了。風已夢見春天。

冬天的真理

一到冬天，很多東西都走了，

它們都想留下，但不得不走。

先是蟲子們不見了，它們

有的死了，有的鉆進泥土里，藏起來了。

花在春夏時節就走了，

果子走了沒多久，樹上仍隱約殘留著它們的體溫。

默默無聞只需付出不計收獲的葉子是

最后一個走的。

草也走了，喧囂走了。

留下山川、田野，

留下大地本來的樣子，留下寂靜。

樹留了下來，

給大地作伴。

樹不走。但樹讓不必要的

那些：比如繁華、收獲、桂冠，都走了，

樹留下的是論點和論據，

樹留下了結論，

樹放棄的是推理和求證的過程。

棄兒

先是被父母遺棄的。然后才被這個世界

又拋棄了一次。就因為你

與生俱來的頑疾，

而現在的醫學水平和對愛的

認知水平，都治不了你的病。

天真地來到這個世界上，

你是多么愛這個世界啊，

跟那些健康的成年人一樣愛。比他們更愛。

你眼里除了乞求愛，再沒別的。你錯了嗎？

但你仍被你愛的世界，

無情地，輕描淡寫地，拋棄了。

在絕望的目光與哭喊中，

你看到的都是同情你的人，

他們在慈悲與冷漠的邊緣地帶，

無聲地拷打著

自己的靈魂。

他們的目光后面隱藏著這個世界上

最偉大的悲憫。

但你注定找不到收養你的人，

僅僅因為這個世界，

早已身患健康牌絕癥。

你就狠狠地哭吧，把眼淚哭干，把嗓子哭啞。

最后，把你期望的眼瞼，也輕輕地關閉了吧。

牧羊的領袖

在大魚村散步的時候，

陸續遇見了

七八個牧羊人。

讓我奇怪的是，

他們都不趕著羊走。

我遇見的牧羊人全都走在前面，

羊群自覺自愿地

跟在他身后。

仿佛他才是頭羊，

仿佛是領袖。

我當然明白他不是，

他也知道他不是。

但他帶著一群羊走的那種感覺，

是真的好。領袖一樣好。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