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鉆木取火、結繩記事的石器時代開始,人類已經在地球上生存了數百萬年。如此漫長的時間里,人類接受著自然界的饋贈,一步一步發展出璀璨的文明。但是,在自然界面前,人類的力量仍然微不足道,每當自然界出現劇變,或者人類行事違反自然界的規律時,天災和人禍就會降臨,形成災難。
一些巨大的災難,比如中世紀歐洲的黑死病和明朝萬歷年間持續25年的蝗災大旱,奪走了無數生命,引起慘烈的動蕩,甚至顛覆了強盛的帝國。這些大災難帶來了令人恐懼的慘狀,使我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所以其故事經人類代代流傳,得以沉淀在歷史的記錄之中。
然而,還有一些災劫并沒有引起人類足夠的注意。歷史學家們就盤點了幾個較為隱秘的人類劫難——它們或者造成過巨大的損失卻鮮為人知;或者仍在進行卻悄無聲息。這些劫難雖然同樣擁有改變人類命運的巨大力量,卻在歷史漫長的歲月中封印了很久。
幾乎摧毀人類的多巴火山
人類在地球上已經存在了數百萬年,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人類的進化歷程似乎也一帆風順,但科學家們發現,實際情況并非如此,人類其實面臨不止一次瀕臨滅絕的危險,而其中最危險的一次發生于7萬多年前的多巴火山爆發。
多巴火山位于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它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超級火山,在歷史上曾經有過多次噴發,尤以7萬多年前的一次爆發最為猛烈。在當時,多巴火山釋放出2500立方千米的巖漿,差不多是珠穆朗瑪峰體積的兩倍,噴發物直入云霄,遮天蔽日,其威力要比 2010年冰島爆發的艾雅法拉火山大2800多倍。火山灰緩慢降落之后,在整個東南亞的地面上鋪了足足 15 厘米厚,印度洋、中國南海甚至遙遠的格陵蘭冰原也均有沉積。據估計,這一次火山爆發所噴發出的物質質量比人類記載過的史上最大規模的火山爆發還要高出兩個數量級。
這場巨災對地球的生態環境產生了巨大影響。由于火山灰的遮擋,陽光黯淡下來,整個地球的平均溫度下降了3到5攝氏度,一些地方氣溫甚至下降了18攝氏度。這個影響持續了大約200多年,并加速了冰期的來臨。兩種效應疊加在一起,地球隨后經歷了1000多年的寒冷年代。更糟糕的是,火山噴出的大量物質不僅阻擋了陽光,還將水蒸氣吸入大氣層,導致全球氣候在隨之而來的幾年中變得干燥,使許多原本氣候濕潤、樹木繁茂的森林淪落為干旱的荒原,許多哺乳動物都滅絕了。
人類也因此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在當時,人類進化正處于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尼安德特人和其他早期人種正徜徉在亞洲和非洲的大部分地區,而現代人的直接祖先智人也首度離開非洲,但是,多巴火山就在此時阻止了人類走向全世界的旅程。根據科學家們的估計,當時的人類幾乎被斬草除根,只有位于現在非洲中非共和國的少數人挺了過來,而且人類數量最少時可能只剩下數千。“基因地理計劃”研究了來自140個國家的70萬人的DNA,發現每個人都是由中非幸存的群體繁衍進化而來的,這批幸存者的數量,通過對基因差異的梳理和分析,估計只有不到2000人。這一小群幸存者們堅強地活了下來,最終離開非洲后,才播下了不同人種的基因種子。
狂暴的噴發停歇后,多巴火山轉入了休眠狀態,噴發形成的火山口也慢慢聚滿積水,形成今天的多巴湖。多巴湖占地1200平方千米,面積在東南亞僅次于柬埔寨的洞里薩湖,位居第二。但是,多巴火山的生命并沒有終結,它并非死火山。多巴湖的監測表明,湖泊中的水,越往下水溫越高,并且溫度一直呈緩慢上升的狀態,這似乎是多巴火山在暗中積蓄能量的標志。科學家們現在反而更希望看到多巴火山能夠不時地爆發一下,因為對于這座超級火山而言,長久的平靜其實是最可怕的,最后往往會是以毀天滅地的災難收場,就像7萬年前那樣。這座曾經幾乎毀滅人類的超級火山在將來能否平安無事,科學家們仍然心懷忐忑,無法預知。
推翻了西羅馬帝國的“冰期”
在公元395年,羅馬帝國分裂為東、西兩部分,但新生的西羅馬帝國卻已經危機四伏。羅馬人沿襲了舊帝國腐敗墮落的社會文化,政治依舊動蕩,經濟繼續衰退,軍隊也日益腐化。在北部的邊境處,新的更加嚴重的威脅已經顯現。人口不斷增加的日耳曼部落開始南遷,他們跨過萊茵河進入帝國境內,進一步加重了對羅馬人的威脅。為了安撫日耳曼人,羅馬駐萊茵河邊界的指揮官特地劃分土地給予他們種植,并將這些蠻族部落以雇傭兵的方式吸納進來。可是,日耳曼人并不服從羅馬軍官,他們只擁護自己的部落首領,而且日耳曼人討厭受到約束。
終于,這種權宜之計引起了西羅馬帝國的崩潰。日耳曼部落不斷暴動,戰斗沿著日益退后的邊界進行,他們攻入了高盧、巴爾干半島直至意大利本土。幾十年的時間里,羅馬城多次遭到洗劫,在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的最后一個皇帝被殺,西羅馬帝國也完全被日耳曼部落占領。盡管這些蠻族希望能夠維持安定并延續過去羅馬文明的秩序,然而他們留下的卻是混亂與破壞,歐洲大部分地區都退回到更為落后和野蠻的年代。
毫無疑問,日耳曼人的入侵是西羅馬帝國迅速滅亡的直接原因,但帝國垮臺的背后,隱藏著一個遠比人類更加強大的力量——冰期。有詳細的考古記錄表明,在公元100年到700年之間,歐洲正處于寒冷期,這個寒冷期在4世紀初達到了極值,這段時期正逢西羅馬帝國的滅亡。
極端的寒冷和干旱使北方的日耳曼蠻族無法維持生活,他們的牲畜死亡,土地也無法耕種。當日耳曼人離開自己家園的時候,走的不只是能打仗的戰士,整個村莊,包括婦女、兒童和老人,全都被迫離開。萊茵河本是保護西羅馬帝國的天然屏障,但是天氣特別寒冷,整條萊茵河全部結冰,冰面的厚度足以使大批人群穿越。僅在公元406年,就有超過8萬日耳曼人安全渡河,當匈奴入侵東歐的時候,每年渡河的人口超過10萬。西羅馬帝國無力阻擋數十萬的蠻族部落,要塞接連被攻克、洗劫和焚毀,帝國僅在短短幾十年內就滅亡了。
毀滅瑪雅文明的“人造干旱”
1839年,美國考古學家約翰·勞埃德·斯蒂芬斯來到墨西哥探險,他在叢林中披荊斬棘,試圖找到一些古代文明的遺跡。經過幾個不眠之夜,他見到了金字塔、溝渠以及用古代文字修飾的古廟。這些遺跡看上去是一個文明社會的杰作,而且它們已經安靜地躺在叢林中好幾個世紀了。作為美國駐墨西哥的大使,斯蒂芬斯非常了解墨西哥當地情況,這里的人大都是文盲,生活比較貧困。誰建造了這些古廟呢?建造者又如何消失了?斯蒂芬斯繼續在中美洲、尤卡坦考察了多年后才知道,他所發現的廢墟來自瑪雅文明。
斯蒂芬斯找到了瑪雅文明的蹤跡,從此,瑪雅文明的歷史逐漸被揭示出來:它興起于公元前15世紀,在公元6世紀和7世紀達到了頂峰。然而,到了公元8世紀和9世紀,瑪雅文明突然神秘衰亡并消失,這一度成為瑪雅文明留給后世最大的謎團。考古學家們懷疑,干旱是毀滅瑪雅文明的真兇。因為在瑪雅文明滅亡的那段時間里,出現了持續100多年的超級干旱,這導致食品短缺和政治動蕩,結果瑪雅人大量死亡,城市也被遺棄。
但是,大多數人忽略了一點,毀滅瑪雅文明的超級干旱并非天災,而是一場人禍。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考古學家湯姆·賽弗發現,公元8世紀初期,干旱初現,但瑪雅帝國的城市人口已經爆滿,為了補充食物,瑪雅人連根拔起整個森林,以此來擴大農業區域和提高農作物產量。結果,他們在中美洲(此時瑪雅帝國已經覆蓋了墨西哥至哥斯達黎加的大片土地)的亂砍濫伐加劇了該地區的干旱天氣,加深了這里的氣候危機。
那么,這些相對原始的瑪雅農民究竟是如何改變氣候的呢?美國宇航局的氣象學家發現,瑪雅人大面積砍伐森林,產生了大片裸露的地面。這些裸露的地面無法提供足夠的水蒸氣來形成云和雨,雨水就會減少,造成土壤干旱,使陸地地表溫度升高了5攝氏度。瑪雅人自己的過失產生了一個諾米諾骨牌,一步步將脆弱的熱帶雨林氣候改造成高溫干旱的沙漠氣候。
終于,自我制造的氣候危機摧毀了一個復雜的、以工程技術見長的瑪雅文化。瑪雅人的所有痕跡消失了上千年,直到斯蒂芬斯將他們的城市挖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