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題目真夠拗口和無聊,如果不是套用自雷蒙德·卡佛,你一定覺得做作得毫無道理。可是有了名家名作的背景撐腰,我立馬覺得我的題目連同我的思考都深沉有理了。
“我們在談?wù)搻矍闀r,說起來就像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一樣”——雷蒙德·卡佛是這樣自嘲的。是的,我想說的就是,玩畫面石要借鑒繪畫,這樣一個真理一樣的命題,我們真的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嗎?
幾年前我主持一個石展研討會,主辦方請來某畫面石名家主講繪畫與畫面石。這位的石頭我一向沒找到感覺,當(dāng)然渴望聽聽高人弘論。名家展示了諸多名畫,從溪山行旅到向日葵,又從高遠(yuǎn)、深遠(yuǎn)、平遠(yuǎn),講到比例、留白、墨分五色……可惜輪到石頭,我沒在任何一塊上找到范寬的雄闊大氣象,或梵高的天才神經(jīng)質(zhì)。繪畫與石頭的高深關(guān)系,也就變成了一堂非藝術(shù)類中學(xué)生的畫理入門課。
我又去看石界權(quán)威著作。權(quán)威在書里分門別類耐心慈祥地講解石頭按照理論應(yīng)該長成什么樣子,每型每款都有令人驚艷的手繪圖。嘆服之余,我唯一的疑問是,石頭去哪兒了?往書后翻,還真附有權(quán)威的藏石,可是怎么也看不出跟前面畫像的遺傳軌跡。
石友們可還真是敬畏理論的。總有人很認(rèn)真的問我,某某名家的點評,我怎么就是看不懂?我只有呵呵安慰:“削石適畫”或者移畫代石,有了“繪畫理論”的高大上背景,你若不明覺厲,他必傷你于無形啊!
人家聽后多會鄙視的掃我一眼,再去埋頭研讀。我只好抬頭看天,天上的云活潑曼妙,原來就是石頭!我又去林中看樹,樹也是蒼潤秀挺的石頭;這一看不要緊,孩子的小豁牙、泥腳印,碰翻的咖啡洇濕了書頁,下班高峰的車河……竟然竟然,都是石頭!
這發(fā)現(xiàn)嚇得我一激靈。這時那個千年以前的怪咖幽幽地說:
汝當(dāng)張索于敗墻,朝夕觀之,觀之既久,隔索見敗墻上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神領(lǐng)意造,恍然有人禽草木飛動,則隨意命筆,自然天就,不類人為,是謂活筆。(沈括《夢溪筆談》)
他讓你去跟一面破墻學(xué)畫,還要隔張紙!但你能體會我讀這段話時的狂喜嗎?簡直想跑到那面墻前癡情地說——“原來你也在這里”!
我們到底是在談?wù)撌裁矗恳悄阋詾椋沂钦f石頭上的畫面有云有樹有小孩,我不如揮劍引頸算了。——慢著,張旭觀公孫大娘舞劍而書藝精進(jìn),難道你以為他是給練武術(shù)的老太太寫生?
算了,我還是躲開背著名家扛著理論千辛萬苦的大師們,去找千年前那面墻的那個人。
我們到底是在談?wù)撌裁茨兀坎豢烧f,一說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