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徐嬌遇上三次元麻煩

張明萌

徐嬌今年19歲，卻已經出道10年。

出演《長江七號》中周小狄一鳴驚人后，徐嬌的曝光率日益減少，除去為有限的幾部電影宣傳，她變得悄無聲息。再一次大幅度曝光，是在湖南衛視真人秀《我們來了》中。節目播出后，觀眾驚訝地發現，當年剪著短發、靈氣十足的假小子，已經長成扎著雙馬尾、熱衷漢服的二次元少女。

一同參加節目的明星，最小的奚夢瑤也大她近十歲。她更喜歡沉浸在二次元世界里，穿漢服、玩cosplay，到了實打實的真人秀中，她有些不適應：同組的劉嘉玲、謝娜、奚夢瑤手拉手唱起《愛拼才會贏》，她只靜靜站在一旁笑。一群人唱《忽然之間》哭了，她則拉著費玉清唱《戀愛幸運曲奇》——打著秋葉原標簽出道的akb48組合2013年總選舉冠軍單曲中文版。導演陳汝涵回憶，徐嬌有的環節會猶豫不定，擔心自己話少，直到她安慰說“沒關系，這就是你”，徐嬌才篤定一點。

二次元像保護傘，為徐嬌支起一個避風擋雨的美好世界。求學、就業一系列問題接踵而來，徐嬌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橫亙在所有同齡人面前的種種麻煩，目前最現實的問題是：自己可以為了一部戲休學一學期，這部戲拍完下一部戲又找上門來，假可以一直請，那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畢業呢？如果不拍戲了好好讀書，再回來還有戲拍嗎？

未來、人生，外沿越來越大，考慮的事情越來越多，三次元的世界，看起來有些苦惱。

頭發剪了可以再長，機會沒了就是沒了

徐嬌最近的一個角色，是《幻城》中幻術高強、身體奇差的星軌。徐嬌的媽媽回憶，《幻城》選角的時候，網上對徐嬌飾演星軌的呼聲很高，所以劇組找來，徐嬌就答應了。與大部分青春期讀過郭敬明韓寒的讀者觀眾不同，徐嬌在接演角色之后才第一次看原著。 2003年，《幻城》出版時，她不過6歲。

那時的徐嬌還在寧波七色花藝術團，這個每周上一節課的興趣班只招收7到14歲的孩子，徐嬌因為流利的繞口令和英文被破格錄取，成了里面最小的孩子，“他們覺得我是個中二幼女，就把我選進去了，學習之外隨便玩玩。”

改變發生在周星馳的藝術副導演選演員之際。她去參加海選，徐媽媽說：“哦，去選群眾演員嗎？”過了深夜12點，等待多時的徐嬌終于站在周星馳面前，周問她，“你現在最想干什么？”她張口就說，“我想睡覺。”幾個月后，徐嬌成了最年輕的“星女郎”，盡管她需要反串男孩。她哭著毅然決然地剪掉留了多年的長發，留下一句“頭發剪了可以再長，機會沒了就是沒了”。

9歲的孩子語出驚人，回憶起來，徐嬌分析：“機會就是一種選擇，以現在的情況看，我拍這部戲跟學校請假休學一學期，對現階段的我提升更多，所以我選擇拍戲。讀書是按部就班的事情，現在來了這么一個戲，就是一個機會”。

《長江七號》演完，徐嬌舉家搬去了杭州。還沒到懷念的年紀，她對之前的日子也沒什么深刻記憶，“小孩哪能關注什么花花草草草長鶯飛的東西。”高中3年換了3所學校，第一年在杭州十四中，第二年在美國一個教會學校，第三年轉到一所非教會學校，生活充滿不安定，“我和同學才剛熟絡起來又要離別了”，她覺得這不完全是壞事，“如果跟一群人關系非常好又不得不離別，會很傷心。可能是自我保護吧，會想著，表面上做同學，但不要做那么好的朋友，這樣就好多了，離別不會太痛苦。”在教會學校，她接觸到一些從幼兒園開始，到小學、初中、高中都一起長大的孩子，覺得他們思想狹隘，無法包容其他國家的文化。

去美國留學是徐嬌一直以來的想法。英語一直是強項，影視制作美國也很強，“既然有一個可以讓自己吸收更多、開拓視野的機會，我選擇那個。”

我離真正的成熟還早著呢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徐嬌第一次接觸《火影忍者》，又跟著哥哥看了《死神》。那幾年，正值日番神作井噴，她看了不少，最愛《命運石之門》，劇情縝密，又是穿越題材，人設很有魅力，明明不燒腦，但細細琢磨又很考智商，她一面看一面感嘆編劇設置實在精彩。六年級時一個漫展邀請徐嬌參加，她買了套《火影忍者》中春野櫻的衣服穿著過去，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cosplay，徹底入了二次元的坑。去日本玩，還特意到akb48的秋葉原劇場轉了一圈。

初二時一位粉絲送了她夏達的《哥斯拉不說話》，她看完又買了不少夏達的作品，買到《游園驚夢》，看到里面一些不算正統的漢服，特別喜歡，又看夏達的微博，看她們經常辦漢服聚會，中秋節、元宵節，一群姑娘穿著漢服游船吟詩、風花雪月，“好仙，好美。”激發了她對漢服的興趣，為此找來不少漢服的資料，了解這個瀕臨失傳又在二次元圈子復燃的傳統文化。高一時有一門傳統藝術文化鑒賞選修課，她特意穿了漢服去展示，“既然漢服這么美，讓它這樣消失蠻可惜的，就算不是公眾人物，我也會喜歡它，然后告訴身邊的人，它很美。”《我們來了》中，凡有私服出場的機會，她都身著漢服，飄然而至。

此前她的形象一直是乖乖女，偶爾語出驚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殘缺的不完美才能綻放耀眼的光芒。”回看她幾年前接受采訪時蹦出的“名言”，明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味道，偏偏她講的時候眼神篤定、語氣誠懇，散發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氣息。她解釋：“其實我離真正的成熟還早著呢。只是我比較擅長說話，想不通的事情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想通的事情就能表達出來。”

最初周圍的人夸她演戲有天賦，她只覺得自己擅長模仿，拍《長江七號》也是，周星馳幾乎每個鏡頭都演給她看，她學得惟妙惟肖。近幾年，她不得不思考事業和未來。“小時候沒這個想法，但經紀人一直幫助我，希望更多人看到我的才華，用心為我安排每一個工作。這一兩年會越來越感受到周圍的期待，在這么小的時候走上了這條路，有種注定的感覺。有這個天賦，就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從擅長模仿到按照想法表演，是在演《星空》的謝心美一角時發生的轉變。《星空》開機一周，徐嬌還沒進入狀態，導演給她寫了一封信，講她還用之前的經驗和小聰明在演，沒有真正沉下來。“我挺在意批評的，從小在學校是乖學生，演戲也一直獲得各種贊揚，突然跳出一個讓我清醒的聲音，我就會想如何去演這個角色。”從這時開始，她說臺詞不再是有感情的背誦，而是當這句臺詞不存在，想想同樣情況下自己該說什么，再把臺詞說出來，演戲自然了不少。

電影《長江七號》

電影《星空》

電視劇《幻城》

隨著年紀增長，少女徐嬌開始遇上一連串的煩惱。“《星空》之后沒有出現一個自己99%滿意的機會，演不到讓我興奮的角色，蠻長時間都有點壓抑。我不是抵觸演戲本身，而是在我不是特別喜歡的劇組，演不是特別喜歡的角色，我會覺得不開心。”

如果可以選擇，徐嬌希望拍一部社會化的東西，反映社會矛盾，講叛逆孩子心里的傷，講大環境下的無奈與撕扯，像韓國的《熔爐》，有犯罪，有人性，有社會深層次的矛盾。回歸生活，她覺得自己有點俗氣，“我蠻看重生活，希望和好朋友做一輩子好朋友，再俗氣一點，希望有美好的家庭。愛情的話，比我爸媽浪漫一點，不要轟轟烈烈，至少得很甜蜜，畢竟少女漫看多了。”

不能只為自己活著

人物周刊：很多童星長大后就銷聲匿跡了，你有這樣的擔心嗎？

徐嬌：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我應該不至于。我一直都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性格，人生許多機緣巧合自己是不知道的。比如現在錄《我們來了》，我用心去做每一期節目，粉絲也增加了很多，這是一個挺好的兆頭。我挺奉行享樂主義的，開心最重要。

人物周刊：長期沒接戲會不會讓你覺得迷茫？

徐嬌：我迷茫的是，我是不是要將演戲作為職業。也許我確實適合演戲，但沒人規定我這輩子必須演戲，有些壓抑，很難描述，處在一個人生不知道怎么選擇的階段。

人物周刊：你周圍會不斷有人說“徐嬌你就應該好好演戲”嗎？

徐嬌：媽媽、經紀人都這么說。她們說得最有道理的是，我不是不喜歡演戲，我是真的喜歡，我喜歡演我愛的角色。

人物周刊：如果演戲純粹是一份工作，你不太愿意？

徐嬌：這就是非常矛盾的事情。你完全不能控制，不能想演什么就演什么，機會是有限的。為了更大的可能性，為了以后能接到更喜歡的角色，為了曝光度，你必須接一些不那么喜歡但能為之后鋪路的角色。

人物周刊：這些事會讓你抗拒嗎？

徐嬌：沒有辦法。雖然嘴上說眼界要開闊，要有長遠之計，但是大多數時候想的還是當下之樂。

人物周刊：演不滿意的片子你會很難過自己這一關？

徐嬌：也不會，劇組是一個整體，齒輪一個壞掉了別的都會受牽連。服化很糟糕的話，呈現出來的片子質感就會很差。用演員的演技去彌補都是杯水車薪。只有合作天衣無縫，作品才是好的。從演員角度出發，一個好劇組當然會讓我更加投入，一個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劇組，我的熱情就會減低，呈現出來的（表演）肯定也是不一樣的。但我都是盡自己所能。

人物周刊：你之前說隱忍是你看重的品質，是不是包括為了曝光度收起一些棱角或是在意的東西？

徐嬌：也是吧。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如果我不演戲，去從事一份完全陌生的事情，對我來說也非常冒險。媽媽和經紀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那么多人巴不得做演員，你卻說你放棄不做。”其實很多道理上說得通的事情，你內心不一定接受。

人物周刊：很多童星到了你這個年紀，想的會是“我不做演員還能做什么呢”，但是你好像想的是“為什么我一定要做演員呢”。

徐嬌：（笑）我可以去當專業coser，可以去射箭，可以學畫畫，但是因為沒有真的試過，自然對未來有種恐懼。我一直演下去會有很多作品，看得見未來是什么樣子，如果換到另一種，雖然有雄心壯志，但不知道將來會成什么樣，看夠不夠狠吧。

人物周刊：你不夠狠？

徐嬌：人不是獨立存在的。不演戲了會牽扯到很多人，比如媽媽。她為了演戲時照顧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經紀人基本上也就管我一個人，我不干了她怎么辦？（笑）你的存在會影響到別人，所以不能只是為自己活著。

人物周刊：這樣你會背負很多東西啊。

徐嬌：沒有辦法，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