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璽印封泥文字研究三題*

王 偉

（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秦璽印封泥文字研究三題*

王 偉

（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秦印 斷代 魚鈕 蛇鈕

秦印的斷代標準一直隨著研究的深入而逐漸細化，而新資料的不斷出現在不斷修正和豐富著秦印的斷代標準。秦璽印封泥中一些高頻字的特殊寫法可以作為判斷時代早晚的參考。魚鈕和蛇鈕印是存在于戰國至兩漢間的一種特殊的印章鈕制，已知的大多數田字格魚鈕和蛇鈕印是秦印中較為特殊的一類。

ABSTRACTT: Based upon the research on the newly discovered Qin period seals， the author proposes that the writing style of certain characters frequently seen in seals and fengni （clay-seal） can serve as an important criteria in chronological studies.The fsh-shaped and snake-shaped seals are two special types of seals popular between the Warring-States and the Han periods.Furthermore， these two types of seals with additional ‘tian' shaped grid is an even more particular type of the Qin seals.

一、高頻字的特殊寫法和印面布局與時代的關系

“印”字末筆下折是秦印的一個較普遍現象，也是以往秦印斷代的一個可靠標準。但除了下折的程度不同之外，仍有不少例外。璽印的例子如（酉陽丞印［1］）、（郵印）、（邦印）、（南池里印）、（安

表一

大－泰類封泥數量較多，以往的認識是“泰”類時代較早而“大”類時代較晚。現在看來，情況可能正好相反。理由主要有：

第一，通過比對兩類封泥，我們發現“泰”類封泥均有界格，文字端莊工整；而“大”類封泥大多無界格，文字相對潦草一些（表一）。由此可推斷，秦封泥中統一前用“大”，統一后用“泰”。若此結論可信的話，亦可為相關封泥斷代提供參考。

第二，里耶秦簡有時代在統一后的政府文書，其中“××泰守”“泰守府”“泰半”“泰父”等多次出現，而幾乎未見“大”字一類。另里耶秦簡8-462號木牘中有“泰上觀獻曰皇帝［觀獻］”、“莊王為泰上皇”“毋敢曰王父曰泰父”等一些詞語［5］，其中有“泰”字的名稱均是統一后特別規定的，遷陵縣吏怕出錯而抄錄以備忘。

第三，南越國是秦王朝滅亡之后才建立的，南越國出土的文字資料有泰夫人印、泰子、泰官、長秋居室、景巷令印等。據《史記·孝景本紀》“（中六年更名）將行為大長秋”，前舉秦陶文有“將行內者”；又景巷，秦名“永巷”，張家山漢簡多寫作“光巷”。可見，即使保守地說，南越國出土的文字資料反映的均是秦漢之際的用字情況，這亦可左證“泰”類封泥時代較晚，將其視作統一后的寫法應該可以成立。

第四，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有“大仆”“大行走士”“大卜”“大史”“大祝”“大匠”“大宰”“大醫”“大官”，“泰”僅見“泰父母”。這種占絕對優勢的趨勢似乎表明漢初已經改用“大”，又改回了秦統一前的寫法。

二、魚鈕官印的國別和時代

系統討論魚鈕官印的是菅原一廣《對魚鈕官印的考察》和吉開將人《南越印章二題》兩文［6］，共論及魚鈕官印9枚。此后又有3枚魚鈕官印資料公布。目前已知的12枚銅質魚鈕官印相關信息如表二：

表中第一枚至第八枚見于菅原一廣《對魚鈕官印的考察》一文之圖一至圖八，“胥浦候印”見于吉開將人《南越印章二題》一文之圖三。“四川輕車”為日本菅原石廬藏［7］；“喪尉”為澳門珍秦齋藏［8］；“清河候印”為北京文雅堂楊廣泰藏。

上舉魚鈕印中，除景巷令印、南越中大夫、長信少府和胥浦候印等4枚可確定為南越國官印的之外，其余的我們將其當做秦印對待，主要是因為：

表二

第一，雖然魚鈕官印尺寸比秦封泥印面尺寸所反映的印面普遍偏大，但基于存世璽印多為非實用印的認識，以及在文字風格、印字末筆下折的特殊寫法和印面布局等方面魚鈕印均與秦璽印封泥高度吻合等情況，我們認為它們應屬秦官印。

第二，魚鈕印存在的時間。菅原一廣《對魚鈕官印的考察》一文還提及了兩枚魚鈕私印，時代分別為戰國和西漢［9］。由此可知，最晚在戰國時代已經出現了魚鈕印，而且魚鈕印結束的最早也在西漢。這個時段的確定為秦時存在魚鈕印提供了可能性。

第三，從印文內容上看。如喪尉，秦封泥中雖然無相關內容，但秦印有南鄉喪吏、 宣曲喪吏，更重要的是此印印臺上鑄有“寺工”二字。由此便可斷此印為秦印，也說明秦代確實有魚鈕官印的存在。這也給其它魚鈕官印屬秦提供了可能。其它如南郡候印、泰倉、四川輕車、清河候印等均有與之相關的秦封泥，如南郡府丞、南郡司空，泰倉、四川大守、四川水丞，清河大守、清河水印等。

綜上所述，魚鈕是存在于戰國至西漢的一種特殊的印章鈕制。已知的魚鈕官印中大部分應為秦印，少數為南越國官印。考慮到南越國建立時特殊的歷史背景、南越國官制與秦官制的相似程度、魚鈕官印的地域分布范圍，印面布局格式、文字風格等因素，魚鈕是南越國官印的一個特色，擴大一點說應該是秦印在嶺南的進一步分化發展，屬于秦印的一個分支。

三、蛇鈕官印的國別和時代

目前所知蛇鈕秦印資料如表三［10］，其中“蒼梧候丞”印《秦漢南北朝官印征存》（50號）標注為“鈕佚”，實則此印亦為蛇鈕［11］。

其中1至10號均見于《秦漢南北朝官印征存》，其他幾枚分別收藏于海內外公私機構［13］。田字格蛇鈕印前人多認為是漢印，如羅福頤、

葉其峰、劉釗等［14］。有關蛇鈕印的論著較少，系統討論蛇鈕官印論著僅見《論漢代頒發給少數民族的印章——兼論西漢蛇鈕、田字格官印新證》和《關于蛇鈕印的幾個問題》兩篇［15］。前者基于對“蒼梧候丞”印的討論，進而推論“蛇鈕官印是漢王朝頒發給少數民族官員的。蛇鈕是印章制度的一種標志，也是漢王朝的一種秩官鈕制。它不但在西漢整個時期流行，還延續到東漢時期繼續使用。”但這是建立在《漢書·地理志》記“蒼梧郡，武帝元年開”基礎上的。隨著里耶秦簡資料的面世，秦有蒼梧郡已經無可爭辯，所以該文的結論需要重新考慮。后者討論了12枚蛇鈕印，其中前9枚（按，即下表所列的1號至9號）均為秦印，該文認為“蛇鈕印是中國古璽印漫長發展過程中出現的一種獨特的官印，具有其鮮明的特色。種種實物資料表明，它的出現時間應該上推到秦，并一直延續到東漢初，持續時間長達二百多年……”我們基本同意后者的觀點，認為田字格蛇鈕印應為秦印。還有一些論著在不知印鈕的情況下，據印文內容和印面特征將一些蛇鈕印考證為秦印，如王輝《秦文字集證》一書《秦印通論》一章中已將四川輕車、白水弋丞、代馬丞印、左礜桃支等定為秦官印［16］。后來孫慰祖也將襄陰丞印、蒼梧候丞、左礜桃支、浙江都水等認作秦印標準品［17］。

表三

與魚鈕秦印的情況類似，上揭諸蛇鈕印尺寸較常見鼻鈕秦印大一些，但字體風格、印面

布局、“印”字末筆下折的寫法等方面均與秦印一致。另外，代馬丞印、雝丞之印、字丞之印、左礜桃支，這4枚蛇鈕秦印均能找到內容完全一致的秦封泥。

綜上，我們認為上表所列田字格蛇鈕均為秦印，與魚鈕一樣，蛇鈕也是秦印中較為特殊的一類。

以上僅是據現有已知資料和研究狀況對秦璽印封泥中一些斷代問題所做的幾點推測，希望以后能得到新出資料的檢驗和修正。

［1］饒宗頤.古酉水、酉墳考—里耶秦簡所見“酉陽”與古史［C］∥第四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論文集.香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2003.

［2］以上五枚璽印見許雄志.秦代印風［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9.

［3］周曉陸.酒余亭陶泥合刊［M］.京都：日本藝文書院，2012.以下簡稱《酒余亭》。

［4］楊廣泰.新出陶文封泥選編［M］.自印本，2015.以下簡稱《陶泥選編》。

［5］陳偉.里耶秦簡牘校釋（第1卷）［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157.

［6］王人聰，游學華.中國古璽印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C］∥香港：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2000117-135.按，菅原一廣在該文中還提及了2枚魚鈕私印，一為戰國鎏金印，一為西漢私印，見原文注釋①。

［7］菅原一廣.鴨雄綠齋藏中國古璽印精選［M］.大阪：大阪書籍株式會社（ァ-トナィふ社），2004.

［8］孫慰祖.中國古代封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68.

［9］同［7］.按，其中的魚鈕鎏金戰國古璽印臺上有一短立柱撐起魚鈕，與秦及南越國官印的魚鈕形制不完全相同。

［10］羅福頤.秦漢南北朝官印征存［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按，此書收錄了秦漢至三國魏晉時期總共17枚蛇鈕 印（45、47、48、51-55、61、1063、1202、1203、1245、1505、1542、1983、2054號），我們主要討論的是可能屬秦的蛇鈕官印，故不涉及漢代和漢代以后的蛇鈕印。

［11］于世明.論漢代頒發給少數民族的印章——兼論西漢蛇鈕、田字格官印新證［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6）：（圖一）.

［12］此項數據主要參考了以下諸文：a.王人聰.論西漢田字格官印及其年代下限［C］∥古璽印與古文字論集.香港：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專刊之九，2000：79-85.b.同［11］.c.孫慰祖.戰國秦漢璽印雜識［C］∥可齋論印稿.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70-72.d.同［7］.

［13］a.孫慰祖.兩漢官印匯考［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76.b.王人聰，游學華.中國歷代璽印藝術［M］.114號，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0.c.許雄志.穎川榦丞［J］.青少年書法（青年版），2010（2）.

［14］a.同［10］.b.劉釗.說漢“左礜桃支”印［J］文物天地，1994（6）.c.葉其峰.古璽印通論［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3：85.

［15］a.同［11］.b.劉婉.關于蛇鈕印的幾個問題［J］.理論界，2009（2）.

［16］王輝，程學華.秦文字集證［M］.臺北：藝文印書館，1999.

［17］a.同［12］c.b.孫慰祖.歷代璽印斷代標準品圖鑒［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10.

（責任編輯 王輝）

Seals of the Qin period， Periodization， Fish-shaped seals， Snake-shaped seals

＊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3YJC740098）和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漢字演變與文化變遷”（2013BLS007）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