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芨芨草
天上掉下個農場主
★文/芨芨草

我是電視臺編輯,畢業兩年了,很多同學都戀愛的戀愛,結婚的結婚,只有我還耍單。同學兼死黨珊剛大學畢業就結婚,現在兒子都有了。她沒少為我的事折騰,可惜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混一天是一天。
一天,我正準備下班,珊打來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六點,在東來飯店203包間!我還沒來得及說好,她就掛了電話。她就是這樣,和我說話就像下通知。
我按約定時間到203房。沒想到,滿滿一屋子人,珊一小家子、珊的父母和哥哥一家子。整一家庭聚會啊!把我扯來干嘛?我正暗自罵珊,眼角瞅見坐在珊旁邊的一個陌生男人。他穿著土氣,有點像農民。看到我,站起來拉開他旁邊位置的椅子。這是我的座位?環眼一看,可不是,就這一個空位了。
珊說:“小菲,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哥要好的哥們兒,叫鄭力。”我臉上擺著笑容,內心卻想狠狠把珊扁一頓。分明就是一頓相親宴!可是弄這么一位“大叔”給我,珊的眼光是不是越來越低了?還是我掉價了?
整個過程,我埋頭吃飯。旁邊的“大叔”和珊一家相談甚歡。雖然穿得土里土氣,說話倒也規規矩矩,還稍帶一點點幽默,逗得珊父母挺開心的。
我不想和鄭力有故事,可是那哥們一天給我打幾次電話。我實在是不喜歡打電話,我說:“你有Q吧?咱們Q上聊吧?”
他說:“我沒Q。”
我無語。退了一步,讓他發短信。他說,他也不會發短信,就會打電話。這一下,我真的徹底敗了!
我給珊打電話,拜托她讓鄭力不要老給我打電話!我不喜歡和一個“老古董”交往!珊在那邊哼一聲:“老古董?人家歐洲都去過好幾回了,你居然說人家是老古董?”
我說他就是奧巴馬也和我沒有關系,因為我們根本不是一個路子。珊說:“你知不知道,再過幾年你剩下就真要找個老古董了。”
不過,估計珊也說了鄭力,反正從那天起,他就一天只給我打一次電話,并且是在晚上十點鐘。一天一次電話,這頻率倒還可以接受,并且,他的電話特別簡潔,不過就那兩三句話:“你在干嘛”“吃飯沒”“早點休息吧”。反反復復就這幾句,讓我覺得挺好笑。在無聊的晚上,有這樣一個電話,也增添一點情趣。我沒有再拒絕,幾天之后,甚至發覺自己有些期待。每到晚上十點,就會下意識地看看手機。
這樣的問候持續一個多月。有天晚上,他打電話時,我說:“你就不能多說一句話?”他說:“那你想我沒有?”
他問這話時我正喝水,一下子嗆到了。我“啪”地掛電話,跑廁所咳半天,才把氣息平復下來。該死的鄭力,什么話不好說,偏偏來這一句!
第二天中午,他居然來電話:“我想見你!現在就在你單位樓下!”說完掛了。
什么人嘛?還搞突然襲擊。我憤憤地下樓,看見樓下停著一輛車——對,這也算車!你看過電影里戰場那種后面滿滿站一車大兵的汽車么?就是那種——老牌東風汽車!他站在車旁,一條腿挽起半截褲筒!他到底是干什么來了?
我虎著臉對他說:“大叔,別再給我打電話,我們不適合!”
他笑了,說:“我覺得我們挺適合啊!”
我說:“我喜歡城市,喜歡網絡聊天,而你,喜歡泥土,喜歡電話直來直往,你說,我們怎么適合?”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說:“兩個人在一起,不一定要愛好相同,但只要彼此有愛,任何方式都可以!”
我說:“好吧,如果你能適應我的生活方式,咱們就試試。”
鄭力說:“好,咱們以一個月為期,前半個月,我適應你的生活方式,后半個月,你適應我的生活方式,一個月后,咱們繼續或者結束!”
好吧,我徹底沒轍了。
“約定”開始。第一天,我拉著他去蹦迪。迪吧里花紅柳綠,他卻不會跳舞。第二天晚上,我和同事去酒吧喝酒,他居然滴酒不沾,自己跑出去買一大瓶礦泉水。第三天,我呼朋喚友去野外燒烤。第四天,我拉他去聽音樂會;第五天,我們去漂流;第六天,我通宵上網,打游戲,聊天,他在一旁看著……生活每天安排得豐富多彩,他卻皺眉不斷。我暗自竊喜,或者不用半個月,他就會自動離開。
但很快半個月到了,我覺得自己表演得也累了,而他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第十六天一早,他就開著他那輛破東風在樓下等我。為了這半個月,我請了年假,還和同事調了班。
我們一路顛簸,轉過山梁才來到他的家鄉。剛下車,一股青草氣味就撲面而來。我看著兩旁青翠的山,驚喜不已,這里的空氣很好很新鮮!他把我安置在一家農舍里。房間簡單,但干凈,他住在隔壁,每晚十點,還是會準時給我打電話,說:“睡吧。”
我帶著電腦,卻沒有帶網卡,所以干脆連電腦也不開。白天,他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自己不知跑哪里去。他說:“你自己四處走走,找不到家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我哪里會找不到,這么小的地方!不過有一天,我真的找不到了,因為我在小河邊曬著太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這里沒有路燈,我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急得快哭了,又驚又怕,給他打電話,他讓我原地別動,等他過來接我。過了20分鐘左右,我看見一束亮光從遠處而來,然后聽到一陣跑步聲,再然后,他喘著氣站在我面前。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伸出手,把我緊緊摟入懷里……這一夜,是我到達山村的第十五個晚上!我們相約的一個月時間到了。
這一夜,我躺在床上,仔細想我們的未來。然后,我爬起來敲開鄭力的房門。我問他:“你適應我的生活方式嗎?”
他想也沒想,說:“不適應!”
我有些黯然。他又說:“可是我知道你適應這里!因為,你來半個月,臉色好了很多,也長胖了!”過了一會兒,他說,“如果我在這里裝上電腦寬帶,你愿意留在這里陪我生活嗎?”見我遲疑,他說,“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后你再決定,好嗎?”
第二天一早,鄭力帶我穿過一個山丘,來到一個山坳。山坳里,盛開著各色各樣的玫瑰:紅的、黃的、紫的、白的!我看呆了!鄭力說:“這是我從歐洲引進的玫瑰莊園。我一直想,有一天帶著我深愛的女人一起住在這里!我為她種植滿園玫瑰,只求她以心相許!你愿意成為這玫瑰園的女主人嗎?用你的智慧,和我一起來經營它!”
我震撼了!我一直以為,他是那么土氣的人,哪里想到,一個連短信都不會發的人,卻能做出這樣浪漫的事來!我回頭看著鄭力,吶吶地說:“看起來,這工作,似乎比電視臺編輯有趣些!”
(摘自《家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