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吉桑”男人的幸福觀

朱紹瓊

一

離婚后，我與趙博經媒人介紹相識。我最初感覺他少點男人味，但他長相英俊，工作穩定。

很快我們談婚論嫁，對結婚事宜，趙博為喜宴上雞鴨不新鮮要告上消協，對我的禮服質量不滿逼老板趕工修改，真是碎叨極了，就像女人，像“歐吉桑”。

但趙博優點也不少，煙酒不沾不戀網，做得一手好菜，手腳利落愛做家務活，愛看臺韓肥皂劇。

趙博和我母親親朋好友都很合得來，我們去娘家串門，他們常把我扔到一邊，有一回趙博對我媽說：“那明星臉是整出來的，胸也是假的。”又說：“別看她表面人模狗樣，其實是那誰的情婦。”

兩人八卦個沒完，母親就是典型的嚼舌女人，他們怎么看怎么像婆媳，而不像丈母娘和姑爺。

我生氣：一個大老爺們不討論政治，不研究經濟，就愛這些無聊八卦。趙博與我平日的話題也俗得落渣，哪的白菜減價了，哪的雞肉注過水，東邊大姐顯年輕，西邊男子特虛偽……

母親卻很喜歡趙博，叮囑我多次要珍惜他，我婚姻失敗過一次，對愛情不再向往，對趙博也不抱太多幻想，能過日子就行，可心里總忍不住失落，趙博身上少了點男人味。

一天晚飯后，我洗碗趙博擦家具，他和我聊新來的女上司脾氣如何怪異，好像在給某人做小三；樓上夫妻婚后多年不育，不知是雙方誰的問題。

突然，趙博說：“上面有動靜，小夫妻又在鬧了。”他像發現新大陸，扔下手上的布，溜到過道，豎起耳朵偷聽。我說：“別多管別人家的事。”

趙博對我“噓”：“哎呀，要打起來了。”

趙博變偷聽為行動，沖上樓去敲門，將劍撥弩張的夫妻拉開，勸了男方勸女方，把女鄰居拉到我家過夜，女鄰居連哭帶罵地向趙博傾訴，趙博好言相勸，婆心苦口， 真是個古道熱腸的“歐吉桑”（大叔）呀。

二

我對趙博采取的是適應態度，總想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以我的條件未必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可有時候，我實在對他煩得要命。

年末，男顧客汪老板邀請我吃飯，我不好拒絕，因為他對我一直關照。我跟趙博請假。趙博一聽是汪老板，就氣呼呼地：“你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臭男人？玩弄女性的騙子，結三次離三次，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咱不去。”

汪老板的確結了三次婚，這些趙博是怎么知道的？難道是我的女同事八卦給他的？自從和我結婚后，我的閨蜜也成了他的“閨蜜”。

我又不是他家養的籠中鳥，我合理的應酬趙博不能干涉，我牛脾氣上來了：“汪老板其實是有君子風度的男人，何況以后還需要他繼續關照。”我執意去了。

這下我惹禍了，晚宴時，趙博電話轟炸。我不接，他就短信轟炸，短信一個接一個，說我墮落，罵我虛榮拜金，像罵街的潑婦。

汪老板看出異樣，說：“你先生有誤會嗎？要不要我和他解釋解釋，你早些回家吧？”

我頂著一腦門子火回家了，跟趙博大吵。本想丑事關在家門就行了，沒想到此事很快驚動了母親和女友，她們關心問及此事，他居然把這事八卦給了我家人和朋友。

最終，在母親和女友的一致支持下，趙博又佳肴美味的糖衣炮彈轟炸，我只好認命了，趙博沒有大錯，用心良苦，不是嗎？

趙博頗得人緣，與我那脾氣怪戾的14歲女兒曉萌，也能成為朋友。曉萌上寄宿中學周末才回來。據老師反映，曉萌最近有早戀跡象，成績退步，紀律懈怠，我很頭痛。趙博說：“一般女孩跟父親親，這事交給我來吧。”

趙博跟曉萌聊到好晚，里面不時發出快樂的笑聲，我進去想融入其中，曉萌神色變得不自在，好像我是她后媽似的。

我忍不住學趙博的毛病，把耳朵貼到門上偷聽，趙博在給曉萌講他年少時早戀的糗事，他說：“我現在也想不明白，我咋會看上那肥妞呢？不就是送了我手巾擦汗嘛。”

曉萌說：“叔叔你真傻。”趙博說：“曉萌是不是也和叔叔一樣傻？他不就足球踢得好嘛，學習成績那么差。”

沒費一點力氣，趙博拿下了曉萌，我甚覺欣慰，就憑曉萌對趙博的認同，我也不能離開他了。他有缺點，更有優點，如果他再有些男子氣概那多好，我依然遺憾，我忘不掉以前對前任那種被征服的心動。

三

前夫男人味十足，性格豪邁，為人仗義。賭博打架、飆車斗雞、喝酒抽煙，雄性的游戲他全會玩；洗衣做飯、聊天八卦，這些非雄性的事他向來不屑，結婚時我對他又愛又恨，愛他的男人味，恨他的不體貼，終有一天他的男人味招來了小妖精。

一天，前任跑到我單位。我不想見他，大庭廣眾下，前任霸氣地堵到門口，他的霸氣曾征服了我，現在我只覺那是粗魯無理。

前夫想要女兒的撫養權，我不依，我們吵鬧起來。趙博得到他的閨蜜我的同事報信，急匆匆來解圍。

趙博笑嘻嘻地：“老兄，怎么坐門口擋道啊？你是曉萌的親爸吧，幸會幸會。”

趙博的淡定讓前夫的霸道沒了底氣。兩男人聊及曉萌的撫養權。趙博平靜地說：“現在我和曉萌在同一屋檐住，不能說沒有發言權，我看這事孩子自己決定。前面就判給曉萌媽的，你現在無端硬要回來，在法律上不占理。”

從頭到尾，趙博不亢不卑，氣定神閑，前任想耍橫的，卻被他四兩撥千斤。曉萌表態，她要繼續跟我們，我們勝了。

我高興地夸趙博，趙博得意地說：“我是誰？專門寫法律文書的，思路清晰，腦筋靈活，你前夫不過紙老虎罷了。”他又碎叨起來，說當初我父母不同意和前夫在一起，我就不該對著干，不聽老人言吃虧自己悔，要是他早就離了如何如何，喋喋不休，又來了。

聊及他前妻，趙博感嘆：“女人嘛都虛榮，我沒錢沒地位她就跑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何況我這么優秀。我一樣能娶上你，沒啥遺憾的。”

我看過趙博前妻照片，漂亮又有氣質，一直有想見她真人的想法。和趙博婚后半年，終于我有機會見她了。

自從女鄰居借居我家一夜后，就和我家來往頻密，一天她打電話來：“我看到趙博前妻來了，在小區綠蔭帶說話，你要小心喲。”

我打電話給趙博，偏巧他關機，我趕緊回家，趙博正在做晚飯。他嘴把不住門：“她是來了，想和我述舊，還問你對我好不好。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后悔啦，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有錢人的情人不好當吧？”

我對他的八卦不感興趣，只關心他想不想和前妻復合。趙博說：“我想念孩子不假，但好馬不吃回頭草，我趙博沒錢沒地位，但也有骨氣……”

我不能完全相信趙博，像偷查他的手機，找到了他前妻的號碼，我約她出來聊聊。

他前妻比我年紀大，卻比我風度翩翩優雅大方，趙博當年能娶到她，想必自身也很不錯吧？

女人坦言：她以前走了彎路，現在是單身，女兒常鬧著要爸爸，所以想試著挽回趙博，但現在她決定放手。

女人說：“我以前嫌棄趙博，覺得他缺少點什么，經不住誘惑就迷失了，現在經歷多了回頭想想，趙博其實是個好人，你要珍惜他。”

趙博經常跟我碎叨他前妻，碎叨歸碎叨，他并沒有惡言惡語，翻來覆去就是說前妻遇人不淑，天真沖動不動大腦，容易上當受騙。我佩服這雄性“歐吉桑”，瑣碎中不缺男子漢品格。

四

秋寒時我病了，趙博照顧我很盡心，其碎嘴勁更厲害了，一會不讓我吃這個，一會要我得注意那個，家里墻壁家具到處都是他的唾沫星子，耳朵受折磨但心是暖的。

后來，趙博跟我八卦生活時，說：“生活是什么？就是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哪有什么大事？這些小事做好了，家庭就會幸福了，家是國的微分子，家庭美滿了，國家也就安定了。”

這就是“歐吉桑”男人的幸福觀，我慶幸，他讓我真切感到了幸福。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