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計

王樹權

一樁謎案，四條人命

狄仁杰因得罪朝中重臣，被貶到復州做刺史。上任第二天，就有人來報，說是復州城郊丁家莊出了個滅門案。狄仁杰忙帶著捕快，朝丁家莊趕去。

等到了丁家正屋，狄仁杰一進門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丁老漢。老漢明顯是被人用利器所殺，脖子上有一條深深的刀痕。狄仁杰走進臥室，發現臥室里又有兩具尸體。一具是丁家兒媳，她全身并無傷疤，只是面孔醬紫，眼睛暴突，脖子上有一條印痕，明顯是被繩索緊勒窒息而死。另一具尸體是男尸，狄仁杰不由得大惑不解：丁家兒子是一個農民，粗手大腳的，而這具尸體竟然是一個白面書生，細皮嫩肉。書生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丁點兒傷疤，只是臉色酡紅，嘴鼻里有隱隱的血跡。狄仁杰找來丁家的鄰居辨認，竟無一人認識這白面書生。

巡捕們仔細搜查，在廚房里又發現了丁家兒子的尸體。這丁家兒子腹部被人用利刃捅了五刀，其中有一刀正中心臟！

狄仁杰找來當地保長，據保長介紹，這丁家老漢名叫丁老根，兒子叫丁大寶。丁老根的老婆去世得早，丁家本來只剩下父子二人。就在去年，丁老漢給兒子大寶尋了一門親事，娶回一個新媳婦，這媳婦名叫田小娥，是鄰村財主田老蘭的女兒。狄仁杰一面命令驗尸官尸檢，一面暗地里查訪有關線索。

親家老翁，痛說隱情

第二天，尸檢結果讓狄仁杰大感意外。據驗尸官推斷，兒媳田小娥死得最早，從尸體腐爛的程度看，是死在三天前，因繩索勒住氣管窒息而死；書生死得比田小娥晚一些，是在兩天前，死于砒霜中毒；丁家父子死得最晚，死于報案的前天夜里，從傷口形狀、深度來看，兩人死于同一把刀下。“四個人，死在三個不同的時間，又是三種不同的死法，究竟怎么回事？書生是誰？”狄仁杰頭腦里一團亂麻。

當日，狄仁杰再次探訪丁家莊。他終于得到線索。原來，在丁家父子被害前一天，親家田老蘭曾氣勢洶洶地來過，還帶著三個兒子和一大幫家丁……狄仁杰吩咐捕快去捉拿田老蘭。

大堂之上，狄仁杰喝問道：“你領著人帶著刀，去丁家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就在當夜，丁家三口全部被害？”“我、我，”田老蘭面如死灰：“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吧。兩天前，丁老根和大寶突然去了我家，說我家閨女小娥上吊自盡了，讓我去看看。我一聽氣壞了，心想肯定是他家狠心折磨我女兒，才逼得她上了吊。我操起家伙就要痛打這父子倆，他們見這陣勢，趕緊逃了。我喊來兒子和家丁，要去給女兒報仇。我們趕到丁家，丁老根拽住我走進了大寶和小娥的房間。我一看驚呆了！原來，小娥還在梁上掛著，還有一個書生躺在他們床上，滿臉是血。我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這時丁大寶在我耳邊小聲說‘爹，我昨天原打算出遠門，走到半路想起忘了帶盤纏，等回到家……想不到小娥和這書生……我一怒之下，就捂住這書生的嘴掐死了他，然后摔門而去……等今天一開門，小娥她竟然……’我不等丁大寶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老爺您想想，自家女兒做了這事情，我老臉往哪里擱，怎么還敢再鬧下去？”

受害訟師，疑點重重

命案求解，竟又出奸情。狄仁杰發現這案情越來越復雜了。丁家這邊的線索斷了，狄仁杰重新考慮案情，看來只有從這白面書生的身份上著手了。于是，狄仁杰下令張貼公榜，讓人認領書生的尸體。上午張貼公榜，下午便有一個年逾五十的老人跑過來，不顧一切地撲到書生的尸體上，大喊一聲：“我的兒啊，是誰害了你啊，我的親兒子……”一名捕快暗里告訴狄仁杰，這來認尸的老頭兒是城里臭名昭著的訟師，名叫張亞，常常幫人打官司，為了賺錢不顧是非曲直。張亞痛哭著說，兒子三天前從家里出發，去京城趕考，沒想到竟死于非命。

狄仁杰仔細打量訟師張亞，只見這老頭兒把全身包得嚴嚴的，還圍著圍巾，渾身大汗也舍不得脫下一件衣服。狄仁杰把他兒子死在田小娥閨房的事告訴了他。沒想到張亞一口否認，說兒子住在離丁家三十多里外的老家，沒有機會接近丁家，說他們偷情純粹造謠。

次日，狄仁杰再次提審張亞，想不到他這次變了口風，說自己經常在城里，不太了解兒子的情況。狄仁杰對張亞的轉變非常驚詫。這晚，狄仁杰再次走進存尸房，仔細觀察這四具尸體，想不到竟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在丁老根右手食指的指甲縫里，竟然嵌著一小塊肉皮！狄仁杰初步斷定這肉皮是從兇手的手上或者脖子上挖下來的。恰在這時，捕快又得到一條消息，就在丁家父子被害的前一天傍晚，有人看見張亞淚流滿面地從丁家莊往城里走。

“去，趕快把張亞傳喚過來！”狄仁杰當機立斷。捕快把張亞抓過來時，狄仁杰發現這家伙仍是包得嚴嚴的，狄仁杰趁張亞不備，一把扯下了他的圍巾，發現這訟師的脖子上恰有一塊傷疤。狄仁杰大喝一聲：“張亞，你脖子上的傷疤哪里來的？還有捕快從你家里搜出來的血衣和長刀是怎么回事？”“啊？”張亞張大嘴巴，接著頹喪地垂下頭來，瘋狂地吼道：“是我殺了人，是我殺了丁家父子，誰讓他們殺死我兒子的……”

自作自受，真兇現形

話還得從丁家說起。那天夜晚，丁大寶和媳婦鬧別扭，大寶對著田小娥又打又踢，直到打累了才去睡覺。這田小娥在家里受寵習慣了，受此羞辱，一怒之下竟懸梁自盡了。第二天早上，丁家父子才發現媳婦已經死了，這事要是被兇悍的田老蘭知道，即使不殺他們也要掉一層皮來！無奈之際，丁老根只得拿著兩錠元寶去找訟師張亞，要他幫忙出主意。張亞見有銀子可賺，正好可以拿來送給進京趕考的兒子做盤纏，就幫丁老根出了一個毒主意，要他們騙來一個過路男人，把他殺死，再偽裝成和田小娥通奸的假象……

當天下午，丁家父子就按照訟師的主意，在家門口攔住了一位進京趕考的書生，說是想請書生幫忙寫幾副對聯。書生經不起丁老根恭維，前去幫忙。

寫了對聯，丁家父子請書生吃飯，書生醉酒后，丁家父子把摻有砒霜的茶水灌進了書生肚里。書生昏睡中慘叫幾聲，七竅流血而死。丁家父子便把書生的尸體挪到田小娥的臥室里，造出他們通奸的假象。

次日，田老蘭來興師問罪，卻發現女兒做了茍且之事。他們害怕丟人現眼，只得答應丁家把人偷偷埋掉。傍晚，訟師張亞心想自己的錦囊妙計應該奏效了，就偷偷地溜進了丁家院子領賞，可當他看到那白面書生的尸體時，不由得目瞪口呆，原來那被毒死的書生，竟是他的親生兒子！張亞見此情形，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踉踉蹌蹌回到自己住處，越想越氣，越想越恨，于是帶著刀三更半夜爬進丁家大院里，先暗中襲擊，殺死睡在廚房里的丁大寶。然后，張亞在正屋恰好碰到聞聲起來的丁老根，就拿刀向他砍去，但丁老漢臨死之前狠命地抓了他一把，生生地掐下一塊肉來……

選自《科海故事博覽》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