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改唱詞

陳志榮

慈禧太后生性繁華，喜歡熱鬧，尤其看戲，不管春夏秋冬，三天兩頭要有戲看，每月初一、十五各演一天，端午、中秋、七夕等節演三天，過年從除夕演到正月十六，皇帝皇后生日要演，她自己的壽誕則是前三后四連演七天。為演戲方便，皇宮里造了三四座講究的大戲臺，有時還拿出庫中的貢緞裁戲裝。宮中有太監組成的南府戲班給她唱戲，若有名戲班進京，必召進宮來，供她享樂。

那一年，河北梆子花旦名伶十三旦侯俊山來北京演出，轟動了京城，李蓮英就把他們召入宮侍演。

這天，紫禁城內最大的戲臺樓上扎著花花綠綠的彩綢，掛著五顏六色的宮燈。戲臺前兩邊的走廊上，受太后賞賜的王公大臣，拘束地站在兩廊聽戲。戲臺對面是一座華麗的宮殿，慈禧太后、光緒皇帝就在中央。

戲臺上演的是《玉堂春》，說妓女蘇三（玉堂春）同貴公子王金龍相結識，后又被賣給富商作妾，蒙冤論死。王金龍任八府巡按，復查此案，為之平反，王金龍蘇三結為夫妻。侯俊山扮演蘇三，表演細膩，功底深厚，一字一唱，一唱一轉，一轉一音，詞調激越，聲韻蒼涼。慈禧太后看得入了迷，她自己也進入了戲中，按唱腔的板眼，用手輕輕地拍著案桌，作為過板。

當演到《會審》一場戲時，蘇三看都察院堂刀斧手兩旁高喊，嚇得膽戰心寒，驚慌地唱道：“我好比羊入虎口有去無還。”

剛剛還聽得津津有味的慈禧太后，頓時變了臉，只見她勃然大怒，拍著案桌吼道：“停下！”然后指著侯俊山對李蓮英說；“快去取杖來，杖他百下，看以后還敢亂唱。”

一旁的光緒皇帝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才還好好看戲的親爸爸，一瞬間怎么啦？突然，他想到了，太后生于1835年，屬羊。因為這個原因，她一直忌諱“羊”字，還把“羊”字列為宮廷忌字，誰也不得提起，連御膳房做菜用的羊肉也改名為“福肉”或者“壽肉”。這“羊落虎口”不是說她要遭殃了，這還了得？

這時，戲停了下來，李蓮英親自出馬，到臺上把侯俊山帶了來，路上，悄悄地告訴了老佛爺發怒的原委，侯俊山才知道這“羊”字犯了慈禧太后的大忌，嚇得抖個不停，還沒有到老佛爺面前，就連忙跪過去乞恩。

這個時候，不要說戲班里的人是廟臺上長草—荒（慌）了神，連光緒皇帝和那些王公大臣也惶恐不安，老佛爺動了怒，大家還會有好果子吃？李蓮英更是著急，人是他請來的，出了事還逃得出干系。他沒有忙著去取杖，小眼睛轉了幾轉，暗暗地觀察慈禧太后的表情，看老佛爺的面色緩和一點了，忙跪到她的腳前替侯俊山求情。不愧是慈禧太后的紅人，老佛爺看在李蓮英的面子上，再則，侯俊山扮相十分漂亮，唱腔洪亮動聽，表情優美逼真，也不忍心責他，就順水推舟地免了這杖責，罰他重唱。

侯俊山化險為夷，可腦中已嚇得昏昏沉沉，一時想不出這句唱詞怎么改好。

光緒皇帝非常欣賞這位能唱會做的名角有意為他解危，可又不能明喻，想了想后，對剛剛起身的侯俊山揮揮手說：“吁吁。”

侯俊山何等聰明，經光緒皇帝一暗示，腦子頓時清醒過來，“吁”“魚”近音。皇上不是要我把羊改成魚嗎？隨即跪到光緒皇帝面前叩頭說道：“奴才謝皇上恩典。”起來后回到了戲臺上。

在重新演出時，侯俊山把那句詞唱成“我好比魚兒入網有去無還”了。

這以后，這句戲詞都這么唱了，連現在的越劇唱本中，也是“真好比，魚兒落網有去無回轉”了。

選自《中外故事》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