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說宋版書

肖明舒

縱觀歷史，宋版書以版式風格活潑多樣、富有美學韻味著稱，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和收藏價值。在收藏界，素來有“一頁宋版，一兩黃金”的說法。很多古籍研究者一生的愿望就是親手翻閱宋版書，但事實上，能夠見到它的真容很難。宋版書為何如此珍貴？主要原因是稀少。“物以稀為貴”，世之常情。宋版書成書年代距今已近千年，歷代兵亂和火災，造成大量宋版書損失。另外，相比當代，宋版書的紙張質量較差，古代藏書方法的科學性也不及今日，因此自然損壞者也不在少數。如今，品相良好的宋版書已非常罕見，它的價值更是嘆為觀止。

其實，宋版書并非到了現代才具有如此的魅力和價值，早在明清時期，文人學者就已對宋版書偏愛有加，比如清代藏書家黃丕烈，積半生之力購得宋版書百余部，并專建一房貯藏，命名為“百宋一廛”。明末藏書大家、出版家毛晉也是愛書人，他在自家門口貼了一張告示：愿以每頁200文錢的價格求購宋版書。如此一來，上門售書者絡繹不絕。不僅如此，為了一部好書，有的文人甚至不惜用良田、山莊去換取。

清人馬思贊得知一查姓人家有宋版《陸狀元通鑒》，朝思暮想，多次求購未成。后來查家安葬親人，選定的吉地正是馬家的田土，馬思贊聞訊非常高興，即以良田十畝換取該書一部。像馬思贊這樣嗜書如癡的人在明清兩代不在少數，大文學家王世貞則癡到不惜以一座山莊換一部善本。一個偶然的機會，王世貞遇到書商出售宋刻《兩漢書》（《漢書》與《后漢書》的合稱），欣喜異常，但問題接踵而來，當時他沒有足夠的現金來買書，求書心切的他與書商商議，以自家一座山莊換取這部書。最終，王世貞以失去祖傳家業為代價，擁有了這部寶籍。

很多時候，收藏家為了得到書，付出的不僅是金錢。明嘉靖年中，進士朱大韶尤愛宋版書，而他求書的代價古往今來恐怕沒有比之更為奇特的了。朱大韶得知有人藏有宋刻《后漢記》，書中還有陸放翁、謝疊三等前朝名士的題簽手記，十分珍貴。書的主人放出話來，書價免談，想要書可以，唯有用他身邊的一位美婢來換，除了用這個美人換書別的什么都不要。世人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朱大韶愛美人但更愛宋版書，于是就拿自家的美婢換了這部書。美婢臨行時非常傷心，便在墻壁上題了一首詩，內容是：“無端割愛出深閨，尤勝前人換馬時；他日相逢莫惆悵，春風吹盡道旁枝。”大意是對朱大韶說，你無端為了一本書把我舍棄了，比古時候換馬還倉促，以后咱們相遇了你也別難過，就像春風吹過路旁的樹枝一樣坦然平靜就好。朱大韶看到詩后悔不已，從此日夜思念，不久便去世了。

美婢換宋版書的故事雖然罕見，但至少能說明這樣一件事：好書價值連城，要如愿獲取并非易事。自古以來，世人多以宋版書為貴。因為它稀少，更因為它刊印精美、裝潢考究，是中國文化的瑰寶。對如今的人來說，宋版書流傳下來的一段段堪稱我國圖書收藏史上的佳話，讀來更令人感慨良多。

選自《中年讀者》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