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君不知

◎景小樓

心悅君兮君不知

◎景小樓

春日正好，楚國的游船順江而下，載著楚國王子和默然侍立在側的她。

她本是越人，十幾歲時流落楚國，有幸成了王子的侍從。楚國王子子皙溫和賢明，百姓都敬稱他為鄂君子。一想到這兒，她悄悄抬眼看他。江風吹動他白色的衣袂，日光打下來，一切都熠熠生輝。

忽然傳來的一陣歌聲打斷她的思緒，也吸引了王子的注意。她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著青衣的越女擁楫劃槳，駕著一葉小舟從不遠處向他們劃來，一邊劃著，一邊用越語唱著一首歌，歌聲溫軟動聽，縹緲清闊，仿似兩舟之間蕩漾糾纏的漣漪。

她一怔，原來游船已到了越人地界。她看到王子微微勾起的嘴角，她心中明白，王子對這首歌和歌者起了興趣，然而這首越人歌的意思只有她懂。

“阿越，幫我譯一下吧，那姑娘唱的歌是什么意思？”鄂君子轉頭對她說道。在王子熱切的注視下，她垂下眼眸，細細思索半晌，最終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對他譯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曰何曰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p>

“這……”鄂君子有些意外，然而下一瞬他便欣喜地笑了。她也微微一笑，看著王子轉向其他仆人，讓仆人們把船靠到小舟旁邊，看著他跑下船拉起姑娘的手。

她看著看著，眼前的畫面漸漸變得模糊，她伸手擦去淚滴。王子回到船上，看她眼眶紅紅的，拍拍她的臉說：“謝謝你，阿越，你在為我高興，對嗎？”她重重點頭笑著，卻流下更多淚來。

天賜良緣，這首《越人歌》連同它的譯文，隨著鄂君子與越女因歌結緣的故事傳遍世間。可是甚少有人記起作為譯者的她，也只有她知道，自己在把那首歌譯成楚文時只譯了半首，而最后那句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五年足以了解一個人，也足以愛上一個人，更足以從那人細微的表情察覺到他的所求。她知道他愛上了那個越女，于是用這首歌成全了她愛的人。至于她，她也用最后那句成全了她自己。

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