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榮獲安徒生獎與中國兒童文學出版

◎孫建江

曹文軒榮獲安徒生獎與中國兒童文學出版

◎孫建江

曹文軒榮獲安徒生獎，這是IBBY安徒生獎評委會對曹文軒創作的高度肯定，也是對中國兒童文學的認可。毫無疑問，這是中國兒童文學的歷史性時刻。

作為新時期以來最出色少年小說家之一，曹文軒崛起于上世紀80年代，其后一直是標桿性的人物。三十余年來，曹文軒但凡推出新作幾乎都會引起人們的關注和熱議。曹文軒有旺盛的創作力、敏銳的洞察力和開闊的藝術視野。每一時段均有新作推出。曹文軒的創作代表著中國兒童文學的一種走向。尤其難得的是，其作品無論是長篇還是短制，絕不粗制濫造，均保持了相當的藝術水準。這恐怕是人們對曹文軒創作一直放心且充滿期待的一個重要原因。此次獲獎，可謂水到渠成，名至實歸。

曹文軒有自己明確的創作追求。他認為感動人的東西是千古不變的，因此，他創作的終極目標是追隨永恒。他的創作，關注苦難的書寫，關注成長，關注面對苦難的人生態度。他的創作，強調美，強調悲憫情懷。他的創作，注重內在的藝術張力，尤其注重情感的力量、善的力量和美的力量。代表作有長篇少年小說《草房子》《青銅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火印》等。

正如安徒生獎的頒獎詞所言：“曹文軒的作品讀起來很美，書寫了關于悲傷和苦痛的童年生活，樹立了孩子們面對艱難生活挑戰的榜樣，能夠贏得廣泛的兒童讀者的喜愛。”安徒生獎是一個注重藝術品質的獎項，歷年榮獲安徒生獎的作家中，風格可以各不相同，憂郁的、抒情的、幽默的、凝重的、明亮的、質樸的、空靈的、寫實的、幻想的……但無論是何種風格，其藝術品質必須是上乘的。追求兒童文學的藝術品質是優秀兒童文學作家共同的特征。曹文軒以其精湛的藝術品質贏得了“廣泛的兒童讀者的喜愛”。

曹文軒表示：“獲得這個獎項的意義不僅在于對我個人的文學創作生涯的鼓勵，更重要的意義是讓我們得出一個結論，中國的兒童文學就是具有國際水準的兒童文學。它不是頒給我個人，而是頒給中國兒童文學，我更愿意從這個層面去理解獲得這個獎項的意義。”曹文軒的獲獎表明，中國兒童文學贏得了國際同行們的認可，中國兒童文學正以自己的方式步入世界兒童文學之林。

安徒生獎創設于1956年，曹文軒是該獎創設六十年來第一位獲獎的中國作家，他的獲獎，對于中國文學，特別是中國兒童文學來說，無疑是重大喜訊，意義非同尋常。其積極意義，不僅體現在兒童文學創作和兒童文學批評方面，同樣也體現在兒童文學出版方面。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的綜合國力不斷提升，國際地位提高，國際影響擴大，文化軟實力與日俱增，中國作家的作品越來越多地進入各國讀者的閱讀視野。莫言獲諾貝爾獎，劉慈欣獲雨果獎，此次曹文軒又獲安徒生獎，中國作家從各個領域展示著自己的個性和風貌。

童書出版、兒童文學出版同樣顯示出良好的發展態勢。

由于國家推行實施素質教育，倡導書香社會、全民閱讀，包括兒童文學在內的非功利性閱讀越來越深入人心。

據北京開卷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數據顯示——

2000-2015年全國零售市場分類比重

以上圖表表明，少兒圖書從世紀初碼洋比重僅為個位數，屬最弱的板塊之一，如今，已成長為拉動整個書業發展的重要力量。尤其是在近三年的書業發展中，科技、語言、生活休閑、綜合板塊連續三年增長乏力，幾乎都呈負增長。表現最好的三個板塊是社科、文藝和少兒。在這三個板塊中，社科、文藝2013年都是負增長，唯有少兒三年都是正增長。而且，在2013年總體市場負增長的情形下，少兒依然呈正增長態勢。

少兒圖書穩步發展。而少兒圖書中，兒童文學圖書又占據著絕對優勢。

2000-2015年少兒圖書和兒童文學圖書各自市場比重

新世紀的頭兩年，兒童文學圖書占整體少兒圖書的近三成份額，進入2007年以后，兒童文學圖書已穩穩占據著整體少兒圖書的四成以上的份額。2014年7月兒童文學更創下了歷史新記錄，占比一舉飆升至51.12%，拿下半壁江山。2015年2月兒童文學占比49.99%，近50%，僅次于2014年7月51.12%的歷史最好記錄。

兒童文學出版的整體發展態勢日趨向好。

兒童文學出版當然離不開作家的創作，作家的創作又是以讀者的參與為重要前提的。沒有讀者的參與，作品的出版毫無意義。無論是成人文學作品還是兒童文學作品，莫不例外。真正的作家是不可能不關心讀者的閱讀感受的。

出版社作為連接作家和讀者之間的中介機構，它的關注是兩方面的。它既要關注作家方面的創作，也要關注讀者方面的閱讀。

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創作喜好和特點，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閱讀喜好和特點。有人喜歡陽春白雪，有人喜歡下里巴人，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創作什么類型的作品是作家自由，閱讀什么類型的作品是讀者的自由，誰也無法硬性規定。

藝術品質高的作品未必擁有最大的讀者群，擁有最大讀者群的作品未必能獲得藝術褒獎。但這都不影響他們各自的存在。中國也好，外國也好，都是如此。J.K.羅琳的《哈利·波特》廣受讀者歡迎，有著數以億計的讀者，這樣的作品如果未能獲得諾貝爾獎、安徒生獎的青睞，那也很正常，但完全不影響它存在的意義。

從閱讀的角度看，總體而言，作家創作的作品大抵可分為三大類，三大類作品各有對應的讀者。一、特別注重藝術個性的表達，讀者在接受上有一定的難度；二、特別注重通俗化訴求，讀者很容易接受；三、注重藝術品質的完美呈現，讀者能夠欣賞品味其間的藝術魅力。

這三種類型都客觀存在，彼此也無法相互取代。

第一類，說白了就是先鋒文學。這類圖書大多數讀者一時無法接受，但也有一小部分忠實擁躉。這類圖書出版后，引起討論、爭議，人們在討論、爭議中漸漸開始部分接受作品。先鋒作家原來預設的“兩步”，結果實際跨出的是“一步”。但重要的是，這“一步”是向前邁出的“一步”。文學藝術的發展從來都存在著一個“走兩步退一步”的問題。這是先鋒文學的價值所在。

第二類，說形象點就是通俗文學。通俗文學作家更強調橫向接受，注重即時效應，關心的是大多數讀者、普通讀者的可接受度和易接受度。這類圖書或許沒有太多的個性特質，沒有太過精致的藝術設置，但通俗易懂，貼近讀者，受眾面廣，可讀性強，能獲得更多讀者的歡迎和認可，這是不爭事實。這類圖書當然有其存在的價值。

不過在我看來，最理想的是第三類作品。即：既有藝術品質又為讀者所接受、既有橫向閱讀效果又有縱向閱讀效果、既為兒童所喜愛又為成人所喜愛的作品。盡管這類圖書不多，作家創作這類作品也不容易。但唯其如此，才更顯得重要。

新世紀以來的中國兒童文學，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這一成就的取得，是多重合力的結果。其中，中國書業市場化推進的作用功不可沒。中國少兒出版之“黃金十年”，正是市場化進程的重要收獲。市場帶來了兒童文學的繁榮，催生了一大批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但市場也帶來了不少問題，重復出版，跟風出版，劣質出版，平庸出版，追求銷量出版……作品魚龍混雜，良莠不齊。

所有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擁有更多的讀者，所有的出版社都希望自己的圖書有更多的銷量，但有追求的作家，有定力的出版社，不會為純粹的讀者數字和銷售數字所綁架。

此次曹文軒獲獎，也給中國兒童文學作家、中國童書出版人一個很好的提醒，他書寫人性，書寫成長，書寫勇氣和擔當，書寫美，書寫悲憫情懷……追隨永恒，同樣感動了當下，同樣贏得了讀者。換句話說，他的作品，既叫好也叫座。

因此，曹文軒獲獎，我以為會激勵并催生更多的既注重藝術品質又注重閱讀接受的作品的出現。

這，恐怕是曹文軒獲獎對中國兒童文學出版的重要啟示和意義吧。

（作者系著名兒童文學評論家、出版家）

責任編輯：楊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