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顏煙雪
安安說,要開一間咖啡店,取名“花·生”,花時間,生活。
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還在教室里老老實實聽課的時候,她已是一名走入社會關心民生疾苦的記者。那會兒,老師經常說,要是你們也能像那誰誰一樣,我也可以不管你們。是呀,三流大學的學生,進電視臺,做記者,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從那時起,關于安安的消息,我們不再費心打聽,新聞里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去這所學校參加紀念活動,去那家醫院采訪老醫生,去政府大樓打聽新政策,去監獄里探訪生活實情……
安安輕而易舉可以觸碰的東西,對我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唯有羨慕。
臨到畢業,安安突然辭去記者的工作。當時,所有人都苦口婆心地勸她留下,用世俗的道理告訴她“像我們學校的學生,要獲得這樣一個機會有多不容易,要是繼續做下去能得到的太多太多……”可安安依舊無動于衷,還一臉輕松地說,我終于可以重新開始了。
畢業后,安安帶著所有人的不解,奔一家傳媒公司去,做了畫報編輯。
緊接著,三天兩頭見她出現在各種展會上,有時候,她又突然地跑去周邊的城市,或者坐飛機去了香港,猛地一天,又出了國。安安用她的方式,開拓著我們的眼界,讓我們連妒忌的勇氣都沒有。
旅行,攝影。這是安安偶然說起過關于她的工作。
安安走過的路,都被我們羨慕著,而她,總在我們羨慕著的時候,“啪”一巴掌給現實一個耳光,給我們一個耳光。安安再一次辭掉工作。回家的時候,安安平靜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那是很久以后我們才知道的事情。而那時,安安的老板又請她回去。聽說,老板很器重安安,又是創業公司,只是有時候會因為期待高,話便多了一點,心底的冗雜和糾結就這樣生了出來。
最后,安安還是沒有回去,任性地留在小城開一間咖啡館——花·生。
這曾是我的夢想,現在是我的生活。安安坐在我的對面說著,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為什么要一次次辭職,其實吧,做記者,除卻虛榮,我更是懷有對文字的熱枕。可最后,除了那份虛榮,一切都不那么真實。哪怕新聞再簡單,也會是我們約好的。生活,像是陷入一潭平靜的死水,失去了生氣。
那畫報編輯呢?我問。
關于畫報編輯啊?你看到的我好像是四處旅行,全國各地飛,說真的,那也曾是我夢想過的生活。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的老板是一個極其專權自私且狹隘的人,他不懂得技術,卻熱衷于在技術上對你指手畫腳;他看不上的作品,都是垃圾,而他的品位我實在是不敢恭維;他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卻總是絮叨著自己如何如何注重隱私;他總是讓我們一連很多天加班,還覺得理所應當……
安安還在繼續說著,我竟有些心疼,我想她是真的忍不住了,她太累了,是心累。
留在電視臺里,端著鐵飯碗,做什么都不愁,到哪也都風光!就等著日子過呀過,一生就這么過去了;做畫報編輯,既體面又有范,整天飛呀飛,去旅行,去看夢想中的風景,還有不菲的薪水可以養活自己。這些道理,我又怎么會不懂?可生活是我的呀,百般滋味,只有在我生活里的我才懂……
走出咖啡店,回頭看到店名的時候,突然有些懂了安安的那句:道理我都懂,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常朔摘自《三亞日報2016年3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