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村言
[人物簡介]: 桑德羅·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是15世紀末佛羅倫薩的著名畫家,意大利肖像畫的先驅者,波提切利作品突破了精準的自然比例,卻獲得了一個無限嬌柔、優美和諧的完美化身。
一起來觀賞
第一次得見波提切利的經典之作《維納斯的誕生》,怦然心動,讓人想起沈從文的那句“美麗總是愁人的”。
這是一幅蛋彩畫,整幅畫如籠著一層薄薄的霧靄,女神維納斯站在巨大的貝殼上,從海中浮水而出,金發飄拂,風神、花神迎送于左右。古羅馬作家阿普列尤斯(Lucius Apaleius)在《變形記》中對維納斯的誕生曾如是描述:“漸漸地我看到一個閃光的全身形象躍出海面,我愿用人類所有的語言來描繪她的倩姿美貌……首先是她那頭發,豐茂繁密,微微卷曲,柔順地散落在她那神性的美頸上,舒暢地飄拂著。”
畫中的維納斯雖是裸體,卻圣潔動人,似有中國宋代水月觀音的筆意,而畫家內心的迷惘,透過維納斯那“夢”一樣如水的眼眸,隱約似有觸見,迷迷離離,然而似乎又讓人感受得到意大利海邊的微風、陽光與細雨。對于這個世界,維納斯——或者說是波提切利,并無激情,有的只是悵惘與悲憫之情。
看久了,這幅畫有時幾不忍直視,讓人讀得出一種初心之美——真正的美其實永遠指向永恒。
正如波提切利熱衷的新柏拉圖主義,認為美不可能從逐步完善或從非美中產生,美的根源在于彼岸,美只能是自我完成。
你注意到線條了嗎?
無論是從氣韻抑或所表達的畫家的情懷,相比達·芬奇或米開朗琪羅等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家,波提切利給人的感覺與東方之美或中國繪畫的氣韻相通處似乎更多,尤其是人物的優雅動作和具有韻律感的線條。他的畫作更加注重意境、氣韻甚至是中國畫家最熱愛的線條,即使對于裸體的表達,也不完全在意比例,比如脖子與手,甚至略略有些夸張——顯然,波提切利注重的是超越肉體的精神性。
對比來看看
畫中線條的流暢與感性,莫名讓人想起純以白描線條勝出的元代張渥《九歌圖》,尤其是其中的《湘夫人》,甚至可以說,這樣的線條即是精神性的,線條的純度與質感似乎可以感觸得到波提切利作畫時的精神狀態——一種對人間極美的珍視與轉瞬即逝的淡淡憂傷。
這正是與中國畫氣韻的最相通之處。《女史箴圖》的飄逸風神恰恰是大多數西方畫作所缺失的。
細細來思考
如從歷史背景上追尋相通處的原因,或許也在于二者都是從一個黑暗的時代進入一個發現人、關注人的時代,一個追求個性自由,也即真正發現人文主義精神的時代真正降臨,而無論是顧愷之畫作、右軍父子的書法所凝固的“晉人之美”,還是千年后的歐洲“文藝復興”諸多巨匠,莫不如此。
在這樣歷史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波提切利,憑著其天分、對希臘精神的把握與新柏拉圖主義糅入的東方神秘主義,或許都是他淡淡悵惘風格的淵源所在。
(墨晗整理自《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