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埃先鋒攝影與共產主義理念

朱炯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的號角吹響，舊制度的國家政權被顛覆，蘇維埃建立了政治上全新的、社會主義體制的國家。共產主義理念斗志昂揚地召喚蘇聯各個藝術領域，不僅舊時的俄國未來主義和立體主義藝術家都堅定地與布爾什維克站在一起，更誕生了蘇聯先鋒派藝術的偉大運動，包括結構主義藝術潮流、電影蒙太奇流派、先鋒攝影藝術、攝影蒙太奇、平面設計等等，文學、繪畫、電影、攝影、設計，不同藝術語言之間相互碰撞，激發出新語言。20世紀20-30年代，蘇聯先鋒藝術家也常常身兼多個身份、涉及不同創作領域或者相互合作，形成現代主義時期蘇聯先鋒藝術的洪流巨浪。他們帶著共產主義革命的理想與激情，力求將平凡的事物、常規的敘事以嶄新的角度和方式重新結構，身體力行地打造一個新的藝術世界，他們的作品至今都令人激動不已。

亞歷山大·羅德欽科（Aleksandr Rodchenko）就是蘇維埃先鋒藝術家的典型代表。他首先是構成主義（The Russian Constructivism）大師，是平面設計的開創者之一，是蘇聯最重要的攝影師，他結合照片的剪輯使用創造攝影蒙太奇，融入平面設計中。羅德欽科還有很多官方身份：“人民啟發委員會”（Peoplegs Commlssariat for Enllghtenment）藝術部門三個成員之一，相當于十月革命后蘇聯全國重要的藝術導師。羅德欽科擔任“新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Fine Arts）的館長，并且在應用藝術學校（School of Applied Arts VKHUTEMAS）教了十一年書，擔任該校技術學院的院長，同時也是前衛雜志（LEF）的創辦者。以上豐富立體的背景，使羅德欽科成為世界攝影史上最為獨特的一位。

羅德欽科的攝影作品非常容易辨認。這幅名為《女先鋒隊員，1930年》的照片，拍攝了一名烈日隊列中普通的先鋒隊員。但攝影師采用了仰拍，鏡頭貼近被攝者，對角線取景，形成非常極致的斜線構圖。強烈的陽光下，少女目光堅定，直視遠方。仰拍改變了人的頭部輪廓，產生一種橫向擴張的透視變形，增強了人物結實有力的造型感。先鋒隊員堅定的意志力在這樣極致的視點中得以升華，成為蘇維埃革命精神的代表。

羅德欽科的藝術創造思路來自于他激進的政治觀念和先鋒的藝術觀點。十月革命的勝利以及蘇聯初期工業化發展的成果，使羅德欽科沉浸在新時代的樂觀、激昂的情緒中。羅德欽科曾經充滿激情地說過：“我們必須尋找并發現，而且仍然堅信我們應該會發現一種新的美學。它帶有熱情與同情，對于通過攝影這一手段表現我們的新現實，蘇維埃現實是必要的。”

羅德欽科在1923年發表學說，聲稱“繪畫已死，藝術家應同時具備畫家、設計家和工程師的三重任務。”他自己更是放下畫筆，武裝上相機。他認為：“相機是社會主義之社會與人民的理想眼睛，只有攝影能回應所有未來藝術的標準。”羅德欽科拍攝景物和人物時，拍攝的內容追求普通、平常，但他從取景入手，打破地平線的平衡，顛覆常規視點，夸張地用垂直俯視后傾斜角度，強調透視變化。

在1924至1930年間，蘇聯電影導演愛森斯坦等開創了激進的原創性電影敘事語言——蒙太奇，它通過構建一種人為的時間與空間將觀眾的注意力從一個敘事點引向另一個敘事點。羅德欽科則創造了攝影蒙太奇，以對視覺元素的拆解與重組為手段，建立對世界新的認知。攝影蒙太奇被有效地利用到宣傳品、印刷品的設計中去，成為世界平面設計的開創者。羅德欽科首先為蘇聯著名詩人馬雅可夫斯基詩集制定插圖，他把照片反復剪輯、做反像，拼貼合成，與超現實主義不謀而合，對文字的造型和顏色的處理也開創新篇章。這種夸張的視覺表現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對于社會生活的熱情和朝氣蓬勃的精神面貌。蘇維埃藝術需要摧毀傳統的藝術形式，并開創一種全新的影像元素，預示著新時代美學觀念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