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靈
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大雪飄然而至。喬藍打開窗戶倒吸一口涼氣,似乎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于原本喜歡的雪都喪失了感覺。懷宇端著豆漿從廚房出來說,要不帶你出去轉轉。喬藍回一句,大冬天有什么好轉的。其實平時無論懷宇提出什么樣的建議她都是一臉冷漠地拒絕,喬藍知道懷宇不過是有心討好罷了。兩個月后是他們的婚禮,時間越推進喬藍越緊張。懷宇是個不錯的男人,老實工科生,IT行業,顧家愛妻型。千里外的父母也經常叮囑喬藍不要生生把個好女婿給沖走了。喬藍笑,這廝可是踹也踹不走的,原本是句沾沾自喜的話,卻讓她無端生出郁悶來。
婚房裝修緊鑼密鼓地進行,喬藍突然說,要不我們把婚期推遲一點?懷宇問,你不會有婚前恐懼癥吧?喬藍看著他遲鈍的臉微微有些不忍。她說,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心慌,好像什么都沒準備好。懷宇笑,放心,婚后我們和現在一樣,家務我包,你只管每天開心就好。如果暫時不想要孩子,可以再等幾年。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大情話,麻木的喬藍聽到了,只可惜因為麻木又感知甚微。朋友圈有一句話: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得不到想要的,而是盤里放著不想要的。
婚期逼近,惶恐卻淡了
喬藍買了張去蘇州的火車票,平江路256號是一家服裝店。8年前它是一家叫“藍鳥”的酒吧,宋寧是駐場的吉他手。那個時期年輕孩子都向往遠方,時刻做著一個關于出走的夢。喬藍和同學去酒吧玩,宋寧握著話筒說:一首《花房姑娘》送給臺下的一個女孩。女孩們都尖叫起來,喬藍發現宋寧的目光全程投射在她的身上。
青春的愛情往往始于四目相對。宋寧經常在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里一邊撥弦一邊寫歌。喬藍在狹小的過道里燒菜,邊上是冒著熱氣的煲壺。同學都知道她的男友是個吉他手,且窮。喬藍經常在酒吧等宋寧下班,他騎著單車載她回家。喬藍經常靠在宋寧的后背上仰望天上的月亮。窮困沒有給他們任何壓力,反而生出一絲純情來。喬藍大四時,宋寧要去北京。他說,等著我,畢業去找你。然而畢業的宋寧卻被父母安排回老家考了公務員,再后來宋寧像記憶里隔年的秋葉不時在喬藍回憶里泛起柔光,只是已經改寫不了任何。
喬藍沒有再戀愛。追求她的男孩很多,她再也找不到雨夜擠在一把傘下親吻的純情、兩人一起煮面的有滋有味,還有那些流淌在民謠里的情愫。懷宇的出現是個意外。兩人能在一起也歸功于他的鍥而不舍,可是即便兩人在一起,她的心里還是有一個不能愈合的傷口。而她也不想讓它痊愈,有時甚至在快要忘卻的時候蓄意去舔嘗它,好讓那一絲疼痛帶給她一種未改初心的安慰。蘇州之行沒有改變任何,她四下打聽宋寧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她有點懊悔自己太過瘋狂,她怎么可以用打攪他來安撫自己此刻的倉皇?婚期還在逼近,惶恐卻慢慢淡了下來。
目前她擁有的一切剛剛好
歲末,懷宇丟給她兩張票:“陪我去看一場演唱會吧?”喬藍驚異他竟然有顆文藝心。演唱會黑壓壓的人群在臺下驚叫。喬藍沒有看臺上的歌手,滿腦子都是8年前酒吧燈光下宋寧的臉。演唱會結束,喬藍在一家大排檔前停下。懷宇扯著她說不衛生要不去咖啡廳坐坐?深夜的大排檔全部是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喬藍想起她曾和宋寧在大排檔吃夜宵,一陣風吹來燒烤的濃煙熏得她直掉眼淚。宋寧說,以后賺了錢我們天天拿西餐當夜宵。宋寧說,等有錢了我們還是我們嗎?她似乎從來沒有幻想過物質豐裕的愛情,甚至覺得唯有貧瘠才能驗證青春的愛。民謠愛情與奢華的西餐廳多么的不搭調。
懷宇還是依了喬藍,他們坐在冷風颼颼的大排檔里。當晚喬藍吐得一塌糊涂,懷宇飛車帶她去醫院,醫生懷疑燒烤有問題。喬藍想起那些鮮活的小男女吃得不亦樂乎,難不成自己年歲漸長,腸胃功能也直線下降?懷宇疼惜地陪她掛水。
兩人無聊,喬藍好奇起懷宇的民謠青春。懷宇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青春故事。懷宇暗戀一個女孩,可是只能遠遠地觀望,因為他一無所有。喬藍說,一無所有又如何?懷宇說,女孩出身富裕,她根本不會因著某種情懷去接受一個兩手空空的男孩。情懷這個詞也都是青春期貧瘠的男孩們幻想出來的。那些愛坐單車的女孩難道沒有想坐豪車的心?那些只能為女孩送一枝玫瑰的男孩難道不想有朝一日能送給愛人價值連城的鉆戒?懷宇說,我目前所謂的愛情就是給你一套漂亮的房子,讓你吃好,穿好,不病不痛,生病時照顧你,傷心時安慰你,孤單時陪伴你。或許我們沒有小年輕的浪漫與激情,但是我相信這大抵也是你需要的吧。聽到這里,喬藍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關于青春期漫長的夢,又因為過于純情,甚至讓一顆心模糊了對愛情的定義。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她一直在追求一種青春期的感覺,殊不知她早不是那個一臉青春的小女孩,而隨著年歲漸長,愛情的含義需要再深化一點。而,目前她擁有的一切剛剛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