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美之水，禪之音化（組詩）

魏娜

我無力贊美的事物

從長安城的繁華中離身

經蜿蜒的貧窮

眼眸所及的油菜花，麥苗，土屋

都有著溫暖的陳舊

這些，都被風一帶而過吧

牛頭山村的漢祖御泉

才是最后的抵達和抒情

下九轉八彎的土坡路

像泉水輾轉了兩千多年，

才從漢朝皇室，從歷史傳說中

流到而今平民的命中

我近身這汪清泉，注視自己的倒影

一陣風將她吹碎，水又將影子拼湊完整

水面上漂浮的，都是些無力贊美的淳善事物：

那鑼鼓秧歌夾道歡迎的隊伍

那冒雨前來觀看晚會的鄉眾

那水廠工人憨厚的笑容……

這些，讓平靜的水又有了起伏

溢出的部分，都是止也止不住地疼。

塵世中川流不息的水

因水之邀，四面八方的我們

一滴滴匯集與此

我們奔流到低處，飲下養活性命的水

又被時間的泵，抽回火焰的高地

并在天降大水的夜晚

生出了相濡以沫的情意

在燃燒，澎湃之后，

安頓下來。你聽，就連鼾聲，

都有了相互呼應的意味

因水之勢，我們又將四下散去

只是，相聚過的水

就有了富含微量元素般豐滿的記憶

更有了“渴”一般的

惦記。

而水已教會我刪繁就簡

這里的一切，都接受了圣水的恩澤

因此，鳥鳴清亮，風月空靈

透過山民的眼睛，是清澈見底的內心

池中水聚攏了四散的光陰

能清洗周身的疲憊，和遍布靈魂的塵土

還能照見，一個人的前世今生

飲下這泉水，肉體輕盈，詞語安靜

就連出口的笑聲都變得清透

就連看慣世俗的渾濁目光

都變得簡單，而澄明。

水，是一首一塵不染的詩

在淳化，面對漢祖御泉

想寫詩，很難。

想不寫詩，更難。

差點忘記了，水

本就是一首源源不斷的詩

述說著自己的美如化，淳如詩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滴水

一滴跟不上自己流淌的水

一滴水，就是一個幻想

一滴水，就是一個天堂

一滴水，在為另一滴水喝彩

一滴水，也能為另一滴水流淚

一滴水抱緊另一滴水

生命，就有了溫暖，深情地延續

在一滴水里，我們學會了自省，

感恩，和謙卑

在一滴水里，我們也會再次愛上

一無是處的自己

我多想愛

只是一夜呵

我還來不及愛上帳篷外流浪的風

愛上一無所有的夜空，

愛上火焰的灰燼。

只是一天呵

我還來不及給那只小黑狗一些食物

來不及走進農家院落

和鄉親聊聊生活的樂趣和收成

再久一些

我還想愛上牛頭山村的另一面

比如，長不高的房屋

愛上沾滿褲角的塵土

愛上這片厚土上的粗鄙和簡陋

我還想學一些山歌

唱給和我一樣來到這里的人們聽

并為他們捧上御泉水，

讓他們歇歇追逐的腳步。

我更愛這里沒有繁華入侵的淳樸

這里不含雜質的人聲，鳥鳴

愛每一張遇見的黝黑臉龐的真誠

沒有人在意我為了掩飾內心的難受

而不停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更沒有人在意我眼底的波動

我只是看著，愛著，疼著

卻無力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