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頭的時候

包利民

當來路在每一步的腳下斷裂成深淵，當回頭時卻水阻山隔，也許我們并不會有太多的感觸。可是當前路茫茫偏離了心中的方向，當眼前無路彷徨四顧，而身后亦是路絕，就會有身處絕境之感。前行是歧路甚至絕路，回頭也無路，此時此境，何去何從？

睿智的人會放任自流，他們認為前路后路都是心中所思所想而已，不去在意，就什么困境都不存在。就像是任由地里所有植物都成長，長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現哪些是草哪些是苗，就會有取舍。有時候，我們刻意地選擇，也許并不一定是最合適的，而到了無法向前的時候，不妨全都放下，讓心靈自由一段時日，讓腳步自在而行，就會自然而然地有了正確的方向。

有些情況，就像是歷盡艱險攀上了一座峭壁，卻發現峰頂上并不是夢想中的風景。而又絕無可能從懸崖原路返回，眼前的失望籠罩著境遇，又該如何應對？聰明的人會選擇停留，既然身后無路，既然眼前不是歸宿，那就讓身心暫時停駐。就像是一個緩沖，就像是一片留白，身體和靈魂都需要憩息。于是心兒漸漸變得空明寧靜，生命也變得輕盈澄澈，當狀態回到巔峰，下面的去留才是真正的開始。

而有些時候，走到很遠很久，才忽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偏離了原來的方向。無法回溯曾經的歲月，也不能流連走過的光陰，卻又不知前方通向何處，多少人在這種兩難的境地蹉跎了一生。可是，執著的人會選擇繼續走下去，不管前方方有怎樣的境遇在等著自己，不管前路是否會折斷在失望之中，他們相信，只要向前走，就會抵達遠方，即使與原來的方向不同，也終會殊途同歸。

選擇繼續向前走，哪怕是歧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毅力。這和另一種情況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的。有的人是無奈之下，因為沒有退路了，便索性一錯到底，被迫走下去，被迫錯下去。而真正執著的人，即使路已偏離，心卻始終如一，所以他們是積極地去走，所以他們相信不管繞過多少道彎，總能抵達夢想的歸宿。

而有胸懷有境界的人，在前后皆慮的情況下，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佛家早有經典傳世。進不得，退不得，何從？答曰：向旁一步。亦有古聯中云：擇高處立，就平處坐，向寬處行。這都在點明著一種方法，指明著一條路徑，世上本非進退兩條路，向旁一步，也許就會物移而景換，也許就會柳暗而花明。有時候，路的長度并不一定是成就，而路的寬度才是真正的境界。

我們糾結于前進后退中太久了，當前方不明了時，當身后無歸路時，便無助且失措，似乎不能進不能退，便是絕境絕路。卻全然不知向寬處行，尋找更廣闊的人生風景。有的人也許并沒有走得多遠，也沒有走得多高，卻走出了人生的寬度。路寬而天地寬，路廣而心懷廣，所以說是一種境界。而不只是身后無路時如此，通往夢想的路上人多擁擠，于是平坦的路也變得坎坷，這樣的時候，直線便不再是最短的距離，捷徑人滿為患，彎路便是坦途。人生的寬廣也盡在此，心放寬，世界便天高地闊，你會發現，有那么多的精彩內容圍繞在身畔。那是在低頭前行的時刻所無法領略的，無拘無礙，可如行云流水般，自由自在。向寬處行，比退后一步更積極，比迎頭硬撞更睿智，那是一條最好的路，那是一個最美的去處。

不能回頭的時候，我們竟然會有這么多的選擇，可是當初，我們卻只知前進后退和徘徊。或許當我們有一天忘了前進和后退，才是真正抵達了人生的某種境界，才能真正地讓生命廣闊而自由。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