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兵

孫傳俠

多多向部隊領導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回家了。多多所在的部隊，和多多的家同在一個城市。當時，多多得知自己被分配在家門口當兵時，很不開心，覺得自己的遠大抱負打了折扣。隊長看他有情緒，對他說，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多多牢記了隊長的話，他要做一塊金子。

多多昂頭挺胸走在路上，吸引來不少尊敬仰慕的目光。多多感覺做一名軍人的光榮和自豪，也更堅定了要把心里話告訴給媽媽的決心！

部隊雖離家很近，但多多有半年沒回家了。部隊紀律嚴明，部隊才是戰士的家。

多多按響了門鈴。媽媽在家。媽媽疼愛地盯著兒子看。在母親的眼里，兒子高大健壯的個子、安靜烏黑的眼睛、45碼的大腳板，都是最美最出眾的。 母親看兒子進家，慌得就像家里來了貴客似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暈。她一會兒削蘋果，一會兒又給兒子剝橘子，激動得不知做什么好。

媽媽說，你下個月就退伍了，我把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來看看。手被媽媽牽著，多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多多想起小時候，媽媽常這樣領著他去公園，去外婆家。那時候，他可是媽媽的乖孩子，更是媽媽的驕傲！媽媽說：多多，媽給你收拾的，滿意不？多多環視著煥然一新的房間，四壁琳瑯的書畫整齊干凈，床頭桌上工藝臺燈晶瑩剔透，窗臺上的鮮花生機勃勃。美麗的環境，親情的氣氛，這一切一切，都是他睡夢中常常夢到的。

多多對媽媽點了點頭說，謝謝媽媽！

傻孩子，謝什么謝，我是你媽媽啊！說著媽媽的眼紅了，多多，媽媽時常夢到你回家了，醒來就是不見你！說著，媽媽的淚就流了出來。

多多給媽媽擦去眼淚，他用試探的口吻問媽媽，爸爸告訴你我的決定了嗎？媽媽點了點頭，用淚眼望著多多說，孩子，為了媽媽，你能改變嗎？

錢多多的爸爸經營著一家食品廠，廠里有上千號工人，產品銷往廣州、深圳，生意很紅火。當初多多選擇當兵，爸爸媽媽雖不同意兒子去當兵，可一想，部隊是個大熔爐，是鍛煉孩子最好的地方。再說，兩年就退伍了，很快的。爸媽還是高高興興把多多送進了部隊。沒想到，到該退伍的時候，多多硬要繼續留隊，這叫爸爸很意外。多多是獨生子，爸爸想把多多培養成接班人，繼承家業。爸爸說，看看你的同學高東，早就開公司做老板，現在開上奔馳了；還有人家王好， 和你一般大的年齡，現在是總經理助理，年薪十幾萬，人家都在為自己的將來奮斗。男人要工作掙錢，沒錢一切都行不通，這是當今社會的現實。

媽媽眼里蒙上了一層陰影，動情地說，孩子，你知道嗎，你爸爸堅決要你退伍，并不全是叫你幫他做事，接他的班，我們最擔心的是你的安全！多多的心一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里蕩了上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媽媽。媽媽說，自從你當了兵，我和你爸天天為你擔心，唯恐有什么意外，我們就你一個孩子啊！ 媽媽的話震動了多多的心靈，他沒想到，爸爸媽媽為他承擔著這么大的壓力。 媽媽說，上次油廠失火，你們參加滅火，你爸就一直站在現場外，恨不得讓你出來，他替你上去。他在現場一站就是三個小時啊，直到大火撲滅，你們平安歸隊，你爸才放心回家。從那以后，你爸就落下失眠癥，有時整宿整宿不合眼。現在一聽警笛叫，他的心就像被摘掉似的。孩子，聽你爸的話，回家吧，好嗎？

媽媽的話讓多多的心里激起陣陣漣漪，爸爸媽媽急著讓他退役，說起來還是為了他的安全啊！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那一刻，他真想答應媽媽馬上退役。可裝在胸前口袋里的東西在提醒著他：你不能這么做，因為你是一個兵！

他注視著深愛他的媽媽，默默地從口袋里拿出一件東西，那東西用紅布包裹著。當多多一層一層打開紅布，終于露出那個物件時，媽媽眼睛亮了，驚喜地說，呀，獎章啊！好兒子，你立功了呀！媽媽聲音有些顫抖，我早告訴過你爸，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你會干出成績的，好兒子，我們為你自豪啊。

錢多多看著媽媽花兒一樣的笑容，輕輕地搖了搖頭，媽，這不是我的。媽媽問，那，那，那是誰的？錢多多說，是我班長的。 媽媽臉上的笑一下子凝固了。媽媽知道，多多和班長是最好的朋友，可媽媽眼神里滿含疑惑和疑問。錢多多用低沉的語氣說，就是在半年前那次火災，我和班長都參加了滅火任務。火浪滔天，濃煙滾滾，班長高大魁梧，我和他握著水槍沖向火海，兩個多小時后，火勢得到有效控制，我們松了一口氣，沒料到，這時已經燒壞的屋梁落了下來，班長見狀把站在屋梁下的我推到一邊，而他自己的雙腿卻被屋梁砸斷了……媽媽，班長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不然，砸斷雙腿的該是我啊……后來班長的腿雖然醫好了，但卻成了瘸子。班長馬上要退伍了，他特地把這塊獎牌送給我，說，他雖走了，可心仍在我們連隊！班長流著淚說，沒想到他能這么早退伍，他因為答應過他的連長，他會永遠地堅守著這個崗位的！媽媽問：就是那個抗震救災犧牲的英雄吳鋼？錢多多點了點頭說，當時班長在吳連長犧牲時答應過他，他會永遠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他哭著對我說，他對不起吳連長，他沒有站好自己的崗，他沒有實現自己的承諾，他是一個逃兵！媽媽聽了心里一顫，說他不是逃兵，他是好樣的！錢多多說，我當時對他說，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地堅守崗位，你沒有實現的諾言，由我來實現。媽媽，我不能失諾，我是你的兒子，我還是一個兵！

爸爸這時進屋了，看樣子爸爸已在門口站了多時。爸爸進屋默默地看著兒子一會兒，點了點頭，說，小子，你長大了！你真的長大了！

媽媽想說什么，爸爸一揮手止住了，說：多多，做人，就應該一言九鼎，以前爸爸擔心你，總覺得你還沒長大，自從剛才聽了你這番話，爸爸才明白，我所有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爸爸說，孩子，你要記住，你不光是爸媽的兒子，你是一個軍人，你還是一個大男人！

聽著爸爸的話，錢多多啪地給爸爸敬了一個軍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