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鑰匙帶走了。虛掩的門
屋子空蕩蕩的
客廳,臥室,朝陽的空房間。我把木椅子
拉去陽臺上,端一杯水,看小區門口的路
枯枝上的殘雪
更遠的牛乳狀的白霧
宛如在夢里,或恍惚中
——你從我臂彎里走向人群
我一直張開著,試圖
為你遮擋風雨
這么多年,我巴望你長成我理想的樣子
其實,一切
都是徒勞的,我一無所求
你有獨自的生活,它只和我
構成可數的交集
——你身上,有太多的我:任性,倔強,不屈從
你房間里堆起的書何嘗不是?
我的,或者你的
它懷舊,溫暖,又憂傷,又甜蜜
你走進去,一本本翻動
我聽見手指摩挲紙的沙沙聲
——有蠶吐絲的輕柔,而后是“爸”或“媽”
我不再想什么
而是安靜下來,看見暮晚的光
移過客廳的深色窗簾
這個城市瞬間暗下來——
你總被我牽掛;被我懸在心里
初春的寒夜
風在街道上咆哮,沒一個人,也沒電話響起
一座城市的兩端
像生命的兩極,而連接它們的地鐵
又隱喻什么?我給予了你生命
白天和黑夜
而你給予了我
一個父親的自足、驕傲、悲欣——
……但我們終將陌生,并彼此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