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母親（組詩）

宋清芳

在我的名字里種草

在我的名字里，種草

種很多很多

從獅子屯，一直種到平魯區

從兒童節種到母親節

從我的詩歌開始，種到母親的墳頭

這樣她的春天就不孤單了

秋天的時候，她就可以用茂盛的野草

蓋一座茅草屋，屋里點一盞燈

冬天的時候，她就不冷了，也不黑了

我還要在我的白發里種

在骨縫里種，在孤傲、默然

和小幸福里種，我要我的草鋪過雁門關

鋪過塵世，野火燒不盡

找母親

在堅硬的春風里

在整齊的田埂上

在斷茬的玉米稈臥倒的姿勢里

在獅子屯南村的巷頭邊

在小院的雞棚前

在掉皮的圍墻邊

在炊煙里，晚霞里，舊照片落色的微笑里

努力尋找

每一個節日每一天

每一次車流每一次回頭

我都看不到母親了

偌大世界，我早已找不到她

夢，越來越漆黑，燈盞愈來愈暗

疲憊的記憶，需要翻越多少塵埃

才能在一束光里，抱緊母親的體溫

不讓她隨著黃土消逝

讓她輕輕一笑，就能回到我年輕的皮膚里

滾燙的血液里

回到獅子屯那四間土坯窯里

她坐在玻璃窗前吆喝小雞

她用彩色的絲線繡花

她把電視機音量調大，閉著眼哼唱晉劇

她把適量的鹽，放進熱氣騰騰的鍋里

然后她不說話，她沉默

她看著人間，春風吹楊柳，沒有任何苦難

新聞舊聞一如病痛繁華落盡，都已不值一提

此岸和彼岸，無花亦無果，依然蒼?？者h

所有思念，終于落得遙遙無期

這些，她沒說，我也一定不說

抬眼四顧

春天里，破開黃土的青草，一如去年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