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二胎家庭的悲劇

亞寧+李麗

隨著二胎家庭的增多，平衡兩個孩子之間的親情與愛，成為許多父母的迫切問題。第二個孩子因為年幼會得到全家人的寵愛，很容易讓“老大”感到失落和失寵，心生怨恨，而如果父母確實在行動上有所偏心，就會讓這種怨恨升級，釀成悲劇。2016年4月，發生在蘭州市的一起姐姐燒傷弟弟事件，給人們帶來沉痛的思考……

姐姐縱火燒弟弟

2016年4月22日，我正陪老公在酒店談項目，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不好了，軍軍的腿被燒傷，被送到省人民醫院了，你們也往那趕吧！”鄰居說，軍軍把可樂瓶子里的汽油灑在廚房的地上，還不知為何打著了打火機，姐姐曉穎發現后去找鄰居求救。鄰居趕過去滅了火，可軍軍的右側小腿被燒，和褲子粘在一起……老公又急又氣：“曉穎怎么搞的，這么大了連弟弟也看不好？”我怕他遷怒曉穎，趕緊開導他：“曉穎也是個孩子，幸虧她冷靜，還能想到找人幫忙，你就別怪她了！”

我和老公的家都在外地，大學畢業后我們靠自己打拼，在蘭州成家立業，并且有了一雙兒女。平時我們很少單獨留他們在家，今天實在是脫不開身，想不到就出了事。

我們來到省人民醫院燒傷科時，軍軍正在做手術，由于疼痛他不時大哭。大夫說軍軍的右側小腿上有10厘米范圍的傷口，屬于輕度燒傷，但因為他年紀小在長身體，燒傷的皮膚將來還是存在植皮問題。我的心都要碎了，這真是飛來橫禍。

更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待軍軍手術結束，情緒穩定下來后，說出了駭人聽聞的內幕：“姐姐是故意燒我的……”軍軍說，他去陽臺玩，翻到了用可樂瓶子裝的汽油，以為里面是可樂，打開后汽油不小心灑在了廚房地上，曉穎聞聲趕過來責罵了他，軍軍說要等爸爸回來告狀，讓爸爸收拾她，曉穎當即就火了，隨即拿來打火機點著：“讓你去告！”火苗在兩人中間猛地躥起來，軍軍嚇得大哭，曉穎也驚叫起來，趕快跑著去找人。老公暴跳如雷：“小小的年紀就這么狠，我絕饒不了她！”

雖然曉穎與弟弟勢同水火，對父母也心存怨恨，可我做夢也沒想到她能這么干。而曾經，作為兒女雙全的一家四口，我們是何等幸福與快樂，如今我心中唯有聲聲嘆息！

溫馨時光在偏心中失衡

女兒5歲的時候，我懷上了二胎。彼時老公經營一家廣告公司，生意不錯，我得知懷孕后就辭職在家養胎。我問女兒：“媽媽肚子里有個小寶寶，你是喜歡小弟弟，還是小妹妹？”曉穎想了想：“小弟弟。”我問為什么，女兒說：“小弟弟不會和我搶布娃娃。”她的話把我和老公逗得哈哈大笑，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軍軍出生后，曉穎很開心，小心翼翼地摸著弟弟的小手和小腳丫：“他可真小啊。”軍軍在全家人的呵護中長大，很快就有了得寵的霸道。記得他兩歲多時養成一個習慣，不高興就揪別人的頭發。有一次他把曉穎的頭發扯掉了幾根，曉穎疼得直哭，可也沒舍得打弟弟一巴掌。后來我和女兒開玩笑：“弟弟這么壞，干脆把他送人吧？”女兒趕緊說：“那可不行，他還這么小。”

那時姐弟倆的關系多么親密，曉穎是個多么善良的孩子，怎么就變了呢？

軍軍出生沒多久，曉穎曾問過：“為什么弟弟的玩具和衣服都比我的多？”確實，除去我們給兒子買的，更多的是公婆買的，于是我解釋：“弟弟年齡小，你是當姐姐的，別和他計較這些。”曉穎嘟著嘴：“當姐姐真倒霉！”又一次她問我：“奶奶和姑姑，還有爸爸，為什么只喜歡弟弟，不喜歡我？”公婆家在陜西，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收入不高，但是他們在給孫子花錢的熱情上，明顯超過孫女。我無法解釋成人世界里的重男輕女，只能安慰她說大家也喜歡她，只是弟弟更小，他們表現得更明顯些。這顯然說服不了曉穎，她的小臉仍是憤憤不平的表情。

2015年開始，老公的公司遭遇困難，為了節約開支，他辭掉了工作人員，我親自上陣，身兼會計出納、業務員，可收入還是不斷滑坡。

曉穎生日那天，我們和她講了家里的困境，我用一條舊牛仔褲給她改了一個雙肩包，曉穎很開心。兩個月后軍軍的生日到了，我們仍打算在家里過，但是公婆和大姑一家卻專程從老家趕來，給軍軍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面對他們的出手大方，我和老公作為回禮，只得勉為其難在酒店包了一桌。兩相比較，曉穎看到了巨大的差距，她在飯桌上發了火：“弟弟的什么都比我好，你們偏心！”她生氣地伸手一推，面前的杯子、碗掉了一地，婆婆拉了她一下：“你這孩子怎么這樣？”曉穎不客氣地在奶奶的手上咬了一口，老公見狀揮手給了女兒一個耳光。那是曉穎從小到大第一次被打。后來老公解釋說，那段時間他的壓力很大，女兒的表現更讓他火冒三丈，才一時情緒失控。我趕緊拉開老公，安撫女兒，但為時已晚，曉穎從此開始和爸爸公然對立，連帶對弟弟也是一腔怨恨。幾天后她把氣出在弟弟身上，趁我們不在打了他。軍軍當然不是省油的燈，打不過姐姐立刻來告狀，曉穎又被爸爸收拾了一頓，兒子得意洋洋。這讓曉穎和爸爸的矛盾更加激化，我看到了女兒眼中毫不掩飾的怨恨。我擔心地和老公說起女兒，可老公堅持認為做錯了事就要受罰，絕不姑息。

和老公說不通，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彌補對女兒的傷害。2016年3月，我們公司開始談一個新項目，這是讓公司起死回生的機會，但是前期也有不少投入，我們在經濟上更是捉襟見肘。但我還是擠出一些家用，周末時，單獨邀曉穎看電影，吃必勝客。曉穎終于笑逐顏開，滿心歡喜。我借機說：“家里現在困難，但你是家里老大，希望你能和爸媽一起分擔，等將來情況好了一定會補償你。”曉穎未置可否，我又特意叮囑她，“為了不增加你和軍軍的矛盾，今天的事情我們要保密哦。”曉穎點點頭。

這次“獨自偷歡”的后果有好有壞。好的是，女兒和我的關系明顯親密，她和弟弟的事情由我出面談，她會好說話一點，不那么叛逆。壞的是，我成了她家里的倚仗，一有問題她就拉我結盟，我若不替她出頭，她就一副受傷的眼神。

幾天后，曉穎和弟弟吵架時，竟然把我帶她出去的事情抖了出來：“不要以為爸爸和奶奶偏袒你我就怕你，我有媽媽疼我！媽媽帶我去吃必勝客，看電影，不帶你！媽媽還說了，以后還會帶我去，也不帶你！” 軍軍說：“你吹牛，媽媽才不會單獨帶你去吃好的！”曉穎便繪聲繪色地描繪一番，軍軍不干了，哭著去找爸爸。老公知道后很惱火：“我說怎么曉穎有底氣和我對著干，原來是你在背地搞鬼！”沒辦法，我只好跟老公解釋，安撫好了老公，可軍軍卻不依不饒，老公只好帶兒子去了他向往已久的游樂場。

慘劇過后的悔與痛

軍軍的情況穩定后，我讓老公留下陪床，自己回了家，我想曉穎知道自己闖了禍一定嚇壞了。她只有12歲，無法正確預估事情的后果，何況我們的教育確實有些問題，也不能全怪女兒，我要和她好好談一談。可我回到家，曉穎卻不在，到了晚飯時間也沒回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給班主任打了電話，請她聯系班上其他同學，尋找她可能的去向。同時我又給朋友們打電話，發動大家一起去找，但一無所獲。

曉穎一夜未歸，老公也擔心起來，天亮后就去報了警，但警方那也沒有線索。

這時公婆在大姑姐的陪同下，從老家趕來幫忙照顧軍軍。公婆對曉穎惱怒不已，罵她心思歹毒。我和他們講，這件事情要從兩方面考慮，曉穎固然做的不對，但我們對她的某些做法也不公平。婆婆說：“我們對兒子也偏心，怎么女兒就沒有怨恨，還是曉穎自己有問題！”這時沉默許久的大姑姐說話了：“爸媽，你們怎么知道我沒怨恨過，沒傷心過？告訴你們，我曾經也對你們的偏心恨得咬牙切齒。不過隨著年齡漸長，看著你們老去，這種怨恨漸漸釋懷了。可是曉穎這一代的孩子，已經享受過獨生子女的優越地位，再讓她接受父母的偏心做法，已經不可能了！”大姑姐的這番話，讓公婆和老公都愣了，他們互相看看，很久都沒有說話。

三天后，我在酒泉鄉下的母親打來電話，說是曉穎去了她那里。我趕到母親家，曉穎執拗地不肯和我回家，也不肯同我交流，只能讓她在姥姥家暫住一段時間。而軍軍雖然身體無大礙，但因為傷疤疼癢不時哭鬧。姐弟的內心都受到傷害，而將來如何修復曉穎與家人的關系更是未知……（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