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奸臣其實是奸商

梁宏達

北宋末年至南宋初年，宋金兩國之間戰(zhàn)爭與和平的歷史，是傳統(tǒng)倫理文化影響歷史進程的最典型歷史。在這段歷史中，給世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物就是岳飛與秦檜。

投機取巧，鋌而走險

人性是復(fù)雜的，不是“忠奸”二字就能概括的，秦檜既不是簡單的忠臣，也不是簡單的奸臣，理性、客觀地來說，秦檜是個商人，是一個極力追求剩余價值，一切向錢、向利益看的奸商。

為官和經(jīng)商，其實有很多相通之處。秦檜就是把官場當成了商場，把當官看成做買賣，用商業(yè)的手段去實現(xiàn)政治目的，一切以謀私利為目標。

秦檜第一次給皇上寫奏折，就是一次典型的投機行為。事情發(fā)生在靖康元年（1126年），當時金兵大舉入侵，打到了汴京城下，逼著大宋朝割地賠款。朝野亂成一團，主戰(zhàn)的跟主和的吵得不可開交。在這種情況下，秦檜給欽宗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該奏折大意是——先答應(yīng)金人的部分條件，等危機化解了再騰出手來收拾他們。

這是秦檜頭一次參政議政，卻是一次非常典型的投機行為。當時秦檜是大學里邊抓教育的小官，這種層次的大事根本輪不到他發(fā)言。他之所以表現(xiàn)得這么積極，是因為他在這里邊看到了大好的機會。

秦檜的主張也像他本人一樣油滑，走的是中間派的道路，兩邊都不得罪——你說我投降？我時時主張收拾金國！你說我不顧國家安危？我贊同割地！哪一邊都能夠落好，這就是典型的投機者的嘴臉。

就因為這次上書，秦檜升了官，而且成了欽宗皇帝欽點的議和大使，讓他去金營談判。結(jié)果，秦檜連續(xù)三次上書請辭，說什么也不去。有人據(jù)此認為這是秦檜年輕時的氣節(jié)。事實上，當時的秦檜很可能是在規(guī)避風險。

秦檜非常聰明，他知道，所謂議和就是去簽訂不平等條約，而這種不平等條約往往是喪權(quán)辱國——去簽條約，不僅會落個賣國賊的名聲，而且萬一哪天欽宗后悔了，保不齊就倒打一耙，把罪名安到他秦檜身上！這是純賠錢的買賣，身為商人的他自然不能答應(yīng)。相比之下，堅持不去的收益會更好一些，至少能落個好名聲。這就是商人的精明——不做賠錢的買賣，總能在復(fù)雜的形勢中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一條路。

藍海戰(zhàn)略，境外投資

作為一個奸商，秦檜的特長不只是投機取巧、唯利是圖，他還是個非常超前的奸商，精于“藍海戰(zhàn)略”，非常善于做“境外貿(mào)易”。

這事兒得從張邦昌說起。靖康之變后，金人為了方便統(tǒng)治，準備把張邦昌扶植起來做皇帝。張邦昌哪里敢？他堅決請辭。金人告訴他：給你7天時間，如果到時你還不干，我們就殺北宋的大臣，殺到你同意為止。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即使以往的強硬派，也都識時務(wù)不吭聲了，唯獨秦檜站了出來，堅決反對立張邦昌為皇帝。秦檜跟金人說，張邦昌這人名聲太壞，不能服眾，將來肯定會給金國惹麻煩，你們要選，最好選個姓趙的皇帝。

這就是秦檜的“藍海戰(zhàn)略”。當時的宋朝大臣，不是直接當漢奸的，就是明哲保身不吭氣兒的。秦檜站出來力挺趙家人繼續(xù)當皇上，本身就是一個新鮮的賣點。而且，秦檜這一番話說得很藝術(shù)——表面上看，他是在維護原來的主子，保全大宋朝。但細想一想，秦檜這話也是向新主子的表白，選姓趙的當皇帝，前提是怕張邦昌給金人惹麻煩，這不就是充分地考慮到了買方大金國的利益嗎？而且秦檜知道金人也瞧不起沒骨氣的人，所以他挺身而出，兩邊好處都能撈足。結(jié)果，金人對秦檜這種忠君表現(xiàn)很是滿意，秦檜成了所有俘虜當中待遇最好的，做了金國大將完顏昌的秘書。

一個漢族俘虜，能走到這一步只能說明秦檜的“藍海戰(zhàn)略”實施得非常到位。他找到了“境外貿(mào)易”這個新的經(jīng)濟增長點。但是，作為一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奸商，秦檜不會滿足于這點兒收獲，于是就有了秦檜南歸的事情。

秦檜為什么要回南宋？有人說秦檜是金國的奸細，是金人安排他回來的。其實是秦檜自己跑回去的。回去干什么呢？去實現(xiàn)自己的最大價值。因為他太了解當時南宋的形勢了——南宋朝廷正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啥都缺，就是不缺位子。大把體面的職位還都空著呢。

如秦檜所料，高宗皇帝還真買他的賬，把丞相的位置給了他。從這個角度來說，秦檜變沒變節(jié)根本不是個問題，他的心里沒有節(jié)，只有利益的最大化，整個兒是一個追求剩余價值、一切向錢看的奸商。

你好，VIP

在一千多年前，他已經(jīng)開始搞用戶體驗了。所謂的搞用戶體驗，就是說經(jīng)商你得把你的用戶放在第一位，把他們伺候到位了。說到底，無非是那么幾個詞兒——好用，方便，貼心。

在這個問題上，秦檜看得非常明白——他的客戶需要什么，秦檜了如指掌。當然了，秦檜只有一個客戶，而且還是VIP，那就是宋高宗。

秦檜早就弄明白了趙構(gòu)的心思：安安穩(wěn)穩(wěn)當皇帝，仗能不打就不打。因為這個仗沒法兒打——輸了，徽、欽二帝就是他的榜樣；贏了，把金人逼急，把徽、欽二帝送回來，趙構(gòu)就喪失了當皇帝的合法性。他就是靠這個，把當時反對議和的丞相趙鼎和副相劉大中順利地扳倒了。

接下來，秦檜把用戶體驗進一步升級。和金國“紹興議和”之后，趙構(gòu)覺得這合約里邊有一個非常讓人難堪的條件——南宋為臣，金朝為君，趙構(gòu)本人需要跪接金朝皇帝的詔書。一個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給人家下跪，這事兒太掉價了。結(jié)果，趙構(gòu)一皺眉，秦檜就明白了——哦，您嫌丟臉！那好辦，我來！當時他就告訴高宗，您這么著，您就說要守喪三年，不能出面見金使，我就以宰相的身份替您把這事兒給辦了，我替您下跪。

包括后來他替趙構(gòu)殺了岳飛，這都是把趙構(gòu)的利益放到第一位的表現(xiàn)。岳飛功勞太大了，功高震主，趙構(gòu)疑心病還重，生怕哪天岳飛的部下也搞個黃袍加身的儀式，所以“紹興議和”之后就一門心思想干掉岳飛。但趙構(gòu)不能親自下手啊，殺忠臣這事兒皇上不能干，于是秦檜再度體貼地出手了。

（摘自《中外書摘·經(jīng)典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