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摩洛哥

閔嵩

我們的目光不小心在別人的盤子上多停留了一會，對方就立刻把盤子遞到我們跟前，請我們嘗一嘗。每一次偷偷觀察別人點了什么菜，幾乎都是這樣的待遇。雖然我們最終也沒有接過遞過來的盤子，但內心早被融化

在摩洛哥旅行的第一站，是藍白相間的小鎮蕭恩。與摩洛哥其他旅游城市相比，這里游客不多，還算寧靜，走在路上沒幾步就會有小孩好奇地打量我們這些亞洲面孔，沖我們微笑致意。

蕭恩不大，餐館倒不少，我們慕名去了Restaurant Assaada。這家餐廳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口味一般，但量足。我跟同伴已經很努力了，盤中還是余下不少，看看隔壁桌的幾位歐美女子，個個都是女漢子，一人一盤的主菜吃得精光，還問老板加了面包。或許這就是那位男生推薦這家店的原因吧。老板是從父親手上接過這家店的，一臉勤勞樸實，想必食材跟價格都跟父輩時一樣，從未偷工減料分毫，價格也多年不變。走的時候，老板的小兒子沖我們揮手，咧著嘴笑，仿佛一眼能看到30年后他長大了在店里忙碌的樣子。

從古城區步行約半小時，就到了冷門景點“小瀑布”?！靶∑俨肌币郎桨募緵鏊?，當地人一到周末就喜歡成群結伴地過來玩耍。這里也是蕭恩國家公園的入口，不少村民擺起了地攤，出售紀念品，可惜游客都是只看不買，生意很是清淡。唯一生意好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摩洛哥男孩賣的橙汁。在摩洛哥我點過無數次鮮榨橙汁，只要是現榨的，沒有一次失望過，而這家是其中最好的。

橙子很是新鮮，不少還帶著葉子，用水龍頭里流出的山泉冰鎮著。當地人將水龍頭稱為“噴泉”，摩洛哥北部的村子里很少見到空調、冰箱、洗衣機等高級電器，“噴泉”就成了天然的制冷設施。好在這個池子里有兩個水龍頭，這樣男孩就不必跟隔壁賣飲料的大叔爭奪。男孩的手法已經相當嫻熟了，但因為工具簡陋，每杯橙汁都需要等很長時間。先將8個橙子剝皮、對半切開，再分別放入榨汁機，壓16次，才出來一杯橙汁，賣7塊錢。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原始的榨汁機，它完全依靠臂力來壓動手柄。男孩將一大杯橙汁遞到我手里時，我只覺得格外沉甸。

離開藍白小鎮，我們的下一站是摩洛哥的皇城菲斯。古城的小路錯綜復雜，讓你暈頭轉向，不得不靠導游帶路。

我們請的導游叫JAMAL，是地道的菲斯人，畢業于摩洛哥一所大學的旅游管理系，現有一兒一女，女兒目前在卡薩布蘭卡讀書。約好早上9點來旅店接我們，他提前一刻鐘就到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邊，等我們用早餐結束，他才起身自我介紹。

老城靜悄悄的，還沒醒過來。小毛驢穿梭在巷子里，挨門收走垃圾。這是當地唯一的交通工具，被稱為“出租車”。

走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鋪子前，大叔推開半掩的門，招手叫我們進去。里面空間不大，內墻里鑲嵌的壁爐卻又高又深。一位約50來歲、須發半白的師傅正撥弄著爐內的柴火。JAMAL告訴我們，這就是摩洛哥傳統的面包鋪，老城的每一個社區均有一家，早上烤面包，晚上烤點心，根據需求隨時調整。婦女們把發好的面送過來，待烤好后再取回。

爐火口敞開著，里面的柴火燒得正旺，師傅把發好的面餅一個個小心翼翼地送進爐里，臉被爐火印得通紅。與我熟悉的歐洲面包房比起來，這里明顯簡陋太多，他卻樂此不彼地做著重復的工作。

菲斯的標志性景點叫“大染缸”，以皮具染坊聞名于世。來摩洛哥之前看過一組菲斯老城區的照片，印象最深的就是航拍的大染缸，五顏六色的池子非常壯觀。身臨其境，才知道氣味刺鼻，一般人待不了三分鐘便會想逃走。染坊主人早已有備，遞給我們每人一束薄荷葉，我們按照他的指示把薄荷葉放在鼻尖，一縷柔弱的清香竟一下子把染缸的臭氣屏蔽在外。

“大染缸”使用天然染料，紅色提取自石榴和藏紅花，棕色提取自樹皮，綠色則出自于薄荷葉。動物的毛皮從各處送到這里，工人們用刀具將其清理干凈，先放進加了鴿子屎的石灰池中軟化，再放入大水桶中清洗，最后放入染缸上色。染色后的皮子再一次經過軟化，晾干后送到大的加工廠或者小的零售店，加工成各類皮具。

我們免費參觀了家庭染坊、聽了義務解說卻沒有購物，老板也一樣微笑著說再見。那束薄荷就一直在我手中搖晃著，陪我穿過了菲斯老城的大街小巷。

薄荷在摩洛哥使用很廣。摩洛哥是個全民禁酒的國家，可以合法賣酒的商店不多，且有各種限制。酒吧里提供的大多都是果汁、茶飲一類。薄荷茶在摩洛哥非常受歡迎，有“摩洛哥的威士忌”之稱。新鮮的薄荷葉子放進熱水里一煮，再擱一勺糖，一杯薄荷茶就做好了。摩洛哥人嗜甜，加糖的薄荷茶甜到無法承受的程度，以后每次點，我都說不放糖，自己再加入適量。這薄荷茶口感清香，越喝越喜歡。

在摩洛哥隨處可見的除了果汁店，還有燒烤店。燒烤在這個國家既是主食，也是零嘴。便宜的小店里賣著10塊錢一個的“燒烤三明治”。師傅把切好的新鮮肉塊按不同種類分別放在燒烤的鐵架子上，肥肉上的油滲出表皮，滴到炭火上，滋滋作響，冒著白煙。等上個十分鐘，肉便烤好，往切好的面包里一塞，一份三明治即完工了。

在一家燒烤店，我們的目光不小心在別人的盤子上多停留了一會，對方就立刻把盤子遞到我們跟前，請我們嘗一嘗。每一次偷偷觀察別人點了什么菜，幾乎都是這樣的待遇。雖然我們最終也沒有接過遞過來的盤子，但內心早被融化。

一次上山的時候，經過一口井，路人紛紛排隊打水解渴。排在我前面的摩洛哥少女裹著一條彩色的頭巾，輪廓美麗。她打水灌好水杯后，竟扭過頭將水杯遞給我們，說道：“你們渴的話，先喝我的好了?！蹦且豢蹋切╆P于摩洛哥治安差、人不友善的傳言，就這樣不攻自破。站在這片凈土上，我只覺得如被暖流環繞，熟悉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