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膩不等于多情

韓浩月

與周先生喝完酒的第二天下午接到了他的電話，“有個事情覺得不對勁，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咋地啦？”——周先生是哈爾濱人，于是我用東北話問他，同時心里也有了底，對于這個處女座、細節控來說，昨晚的酒局，肯定存一定的瑕疵。

“有句話我說得不對，”周先生沉浸在一點點的懊惱情緒里，邊回憶邊說道，“酒桌上，我說你請我吃的這頓飯，花費絕對不會超過200塊錢，昨晚喝完酒回家后，總是悶悶不樂，想了整整一宿，到早晨突然想到了這句話，你看，昨晚吃飯你埋的單，我這么說，是不是有點不尊重人？”

“按道理說，是有點，”我正色回答，“不過，鑒于我們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也確切知道你的說話做事風格，倒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你沒生氣？”周先生小心翼翼地問。“怎，么，可，能！”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豪爽、大度。

“那我放心啦！”周先生說，“看樣子是我多慮了。”現在該換到我說話了，“有另外一件事，讓我對您有點不滿意。”“說說看。”“昨晚你帶了瓶酒，說是多少錢一瓶來著？”“五百多啊。”“扯！我回家掃碼查了，才八十多，對您這種虛報價格的行為，我感到非常不滿意。”“唉呀媽呀，你還真查了？”“當然，我就說嘛，這酒喝起來不是五百多一瓶的味兒。”

這通電話的結果，以我和周先生的互致歉意結束。掛電話的那瞬間，從耳機里隱約聽到他女朋友說了一句話，“一對神經病。”

話說周先生的女朋友那天飯局也在場，并且在還沒動筷子時就表示了一次強烈的不滿。原因是這樣的，因為堵車，我晚到了半個多小時。周先生抱怨，“還沒有哪個男人能讓我等他半小時。”“才等半小時就急了？”我說，“記得上次在上海，約你吃飯，你說等晚上八點的會議結束之后就趕過來，結果從晚上八點一直等到半夜十二點，我睡一會等一會，等一會又再睡一會，這是什么心情？”

周先生的女朋友看不下去，說：“你們倆慢慢聊，我到旁邊吐一會。”

兩個心思敏感、感情細膩的男人，能夠做這么長時間的朋友，堪稱奇跡，但這絕非因為多情，或是因為別的，比如，多年朋友成那啥，彼此已經麻木到對對方的尖酸刻薄不以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