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利海峽中的澤西島：這么近，那么遠

張璐詩

其實，英吉利海峽中最大的島嶼、地處英法之間的澤西島，無論是昔日抑或今天，都一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守恒定律的見證者。

這些天只要在歐洲旅行，都無法避開英國脫歐的話題。“現(xiàn)在后悔？太晚！我們才不要他們了。”奧地利的朋友表情復雜地說。

英國公投，讓世人再度將目光投向英國與歐洲大陸前世今生的糾葛。其實，英吉利海峽中最大的島嶼、地處英法之間的澤西島，無論是昔日抑或今天，都一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守恒定律的見證者。

澤西島是英國皇家屬地，但離法國諾曼底海岸不過20公里。“澤西”之名起源于北歐古文“大地”。千年來英法兩國的拉鋸戰(zhàn)，形成了澤西今日迷離復雜的身份。

從倫敦飛行40分鐘，便到了澤西島。一下飛機，就感覺從暮春直接進入了夏天。沿街的小棕櫚樹令人難以相信時空轉(zhuǎn)換如此之快。

從機場開始，到海島旺區(qū)，街道、門牌大部分是法文。不過仔細看，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文字與法文又有點差別。查資料才了解，澤西島民自有建立在諾曼語基礎(chǔ)上的澤西方言Jèrriais。由于英語的普及，這種別稱為“澤西法語”的方言近幾十年來日漸式微。

原本我們只計劃在澤西島上逗留兩天。離開那天忽然起霧，航班臨時取消，于是無端多了兩日島上假期，得以細細地打量這座島嶼。

西南部的St.Brélade灣是最受游客歡迎的。海灣的名字取自6世紀時凱爾特語或威爾士語“行走的圣人”，實在貼切。我們?nèi)r，整片海被霧籠罩，海天之間一片白茫茫，如鬼影憧憧。一身比基尼的游客躺在沙灘椅上，享用“霧光浴”。三三兩兩的人們朝海走去，幾步后就消失在視野之外。海浪聲近在咫尺，卻什么也看不見。偶爾從白霧中沖出來一兩只海鷗，光影交錯，恍若出世。

朝海的方向走了約30米后，天藍色終于隱現(xiàn)，浪花明滅。幾只海鷗在淺水區(qū)走走停停，有一只忽然叼起了一只螃蟹，在其他海鷗聞聲趕來之前飛走了。

此時是低潮，層層疊疊的礁石露出海面，無數(shù)貝殼附在其上，鮮綠的海草在淺灘上游擺。這些常年藏在海面之下的巖石靜靜裸露著，發(fā)出一種罕見的色澤，我想即便有恐龍出沒我也不會驚訝。

公元前16000年前，最后一個冰河世紀走到了盡頭。那時的澤西島還是矗立于廣袤平原上的山丘，與今天的歐洲大陸和英國連在一起。在它西邊150公里以外，才是大西洋。公元前6000到前3000年間，澤西成為海島。新石器時代的殖民者在歐洲大陸上擴張，到達了最西邊，在澤西島上安居下來。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元年，羅馬帝國擴張，生活在今天的布列塔尼地區(qū)的凱爾特難民紛紛逃往澤西島。

公元933年，澤西島被諾曼底公爵“長劍”威廉（William Longsword）吞并，歸入諾曼底公國的領(lǐng)土。從1066年開始，“長劍”公爵的后裔征服了英格蘭，成為國王。13世紀的英法戰(zhàn)爭中，法國收復了諾曼底地區(qū)，但并沒有同時將海峽群島收回。

今天的澤西島是英國三大皇家屬地之一，屬于英國的海外領(lǐng)土而非本土。它在國防和外交上受英國管轄，但有獨立的眾議院，在立法和稅務(wù)上高度自治。因為稅率比英國本土低，加上氣候和煦，很多英國人選擇搬到島上來住，如今常住人口約8.5萬。

第二天，我們?nèi)タ炊?zhàn)期間留下來的地道博物館。博物館在地下30米，有點壓抑的一小時徒步中，澤西島向我展現(xiàn)了歷史黑暗的一頁。

1940年6月，英國皇家海軍從英吉利海峽中的澤西島和根西島上向意大利都靈和熱那亞發(fā)射了36枚長距離炸彈，但只有10枚炸彈成功引爆。英法盟軍在法蘭西戰(zhàn)役中失利，英國政府認為英吉利海峽群島已失去軍事戰(zhàn)略意義。盡管首相丘吉爾對此很猶豫，但英國還是決定不再將群島納入軍事防御范圍。

離納粹德國最近的澤西島民只有一日時間決定自己的去留。約一半的島民選擇了離鄉(xiāng)背井。2.5萬人擠上船，遷居英格蘭南部的沿海小鎮(zhèn)韋茅斯。這些人成為當?shù)厝搜壑械摹肮蛛y民”：很多島民以前從沒出過門，連火車都沒見過。這樣的難民生涯，持續(xù)了5年。

幾日后，德軍占領(lǐng)了英吉利群島。這些海島成為二戰(zhàn)期間唯一被納粹控制的英國領(lǐng)土。5年間，澤西島駐扎過上萬名德國士兵。德國人在海灣旁興建了地道等防御工事。如今向公眾開放的百米戰(zhàn)時地道（War Tunnels），當年就是德軍醫(yī)院。醫(yī)院開鑿山巖而建，但一直到1945年德軍投降都沒有最后完成。地道博物館里展出的老照片記錄著戰(zhàn)時澤西島女孩與德國士兵的愛情悲劇故事，令人惆悵。

澤西島的燈塔。

澤西島與英國的很多小漁村相似：一邊見證歷史風云，一邊保持著生活的寧靜。

在澤西島中心圣赫利爾，有一座300多年的堡壘——伊麗莎白堡。英國內(nèi)戰(zhàn)期間，英格蘭國王查理二世曾在此避難。

在島上4日多，來回經(jīng)過伊麗莎白堡無數(shù)次。潮漲時，它在滿溢的大海中央像個孤島，進出島嶼需要靠“海上拖拉機”代步;潮落時，淺灘濕地縱橫，可以徒步沿一條爬滿海草和蝸牛的道路直通城堡。

途中還會見到漲潮時完全被覆蓋的“海水泳池”。有人用水泥圍起了一個不規(guī)則形狀的泳池，還安裝了扶梯，潮退后，周圍變干了，人們還可以跳下池里耍。真是神來之筆。

起霧那日傍晚，白氣從西邊飄來，迅速彌漫到整個海域，伊麗莎白堡也被籠罩在霧中。淺灘上，海草、青苔浮動。夕陽正美，此情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