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山 如果活成別人眼中的我，就沒法活出自己了

張寧萍+陸茜

跟張一山的對話是從《家有兒女》開始的。這一次并非12年前的續集，而是原班人馬另起爐灶創作的新劇。對張一山而言，接這部戲的情感因素大過對作品本身的興趣，“劉星”成就了他，如今他用“江北”延續這種情景喜劇情懷。自《家有兒女》后，跳出童星光環的張一山鮮少接拍喜劇，反而，體重只有120斤的北京小伙兒常常以硬漢形象示人。別說，張一山版硬漢確實與眾不同，有另一種味道，比如，余罪那么“渣”，依然成了你們的男神，張一山也因此翻紅，人氣猛增。談起劇中令人拍案叫絕的床戲Solo，張一山打趣道，“一般演員不敢這么演，我能力比較強，基本上能自己來的事兒就不麻煩別人。”采訪中的張一山時而段子手上身，金句頻出；轉念又突然冷靜，一副已把世界看通透的模樣。他活得隨性，不在意他人眼光，“開心最重要。”他說，如果有一天演戲也變成痛苦的事，他可能就不做演員了。演啥像啥，有啥說啥，真性情的張一山“京癱”沙發一角，給我們講起“劉星”成長的故事。

成長·童星光環如影隨形

“劉星是個機會，讓我在這條路上走到現在”

“你好，你好。”張一山連聲點頭問好，音色低沉，鴨舌帽擋住了他的表情，但安靜空間里聽得出他聲音中透著的疲憊感。

當天下午五點，在北京郊區某拍攝場地附近酒店里見到了張一山，彼時他剛結束一場拍攝。與不少當紅小鮮肉出行的大陣仗不同，張一山身邊只有一個隨行工作人員，本刊記者與他們一起前往采訪地點，電梯上行過程中，只聽他說了一句話，更多時候是低著頭，帽子擋住大半個臉，直到走回房間，才把帽子摘掉，然后癱坐在沙發一角。

“你看上去和鏡頭里很不一樣。”聽到這句話后，張一山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對，我生活中除了跟自己兄弟們在一起比較活潑，可能有一些小小表現力，剩下的基本上只有在鏡頭前才愿意去表現自己。”見到張一山之前對他早有耳聞，同行口中的他與印象中的“劉星”全然不同，甚至曾經在采訪現場與記者當場發飆，只因一句“你們娛樂圈的人……”雖然，從8歲起他就一直成長在公眾視線里，但在他心里，自己終究不屬于某個圈子，他只是熱愛演戲這件事罷了。

2003年，張一山因此前一支廣告片中的亮眼表現被導演徐耿相中，出演了電視劇《小兵張嘎》，戴著金絲框眼鏡的他把那個唯唯諾諾但關鍵時刻義字當頭的佟樂演得活靈活現，隨后一年接演了讓他一躍成為當紅童星的《家有兒女》。回憶出道經歷，張一山講得云淡風輕，“那時候旁邊有一個什么小孩兒表演培訓班，有很多劇組在那挑小演員，我就開始干這個了。”一切似乎始于機緣巧合，但更多人覺得他是個天生的演員。宋丹丹曾透露選“劉星”時覺得張一山的表演略顯夸張，但可塑性強，也許還加上彼時他的臉是姜文和夏雨的童年版，顏值上拉了好感。于是“劉星”這個機會給了張一山，也成就了他。

從小就頂著童星光環并沒有讓張一山因此自喜，他讀的是普通中學，考自己喜歡的大學，過著不平凡少年的平凡生活。“我喜歡演戲，這能讓我開心。”熱愛表演的張一山選擇繼續演員這條路，但仍給自己設限“大學四年盡量少接戲”，想在大好青春年華里放肆一回，“那四年應該是每一個人這輩子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既然我有機會能夠經歷那四年的生活，我就經歷一下，不想以后留下遺憾”。于是，那幾年，張一山這名字像是蒸發了，不僅很少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新聞也直到他和楊紫大學畢業才浮出水面。伴隨畢業新聞同時出現的還有“童星長殘”的話題，曾經“影帝臉”傍身的張一山似乎必須靠實力才能扳回一局。恰逢其時，《余罪》出現了，打臉一眾曾經冷嘲熱諷過他的人。余罪，與萬千少女心中的帥氣歐巴形象截然相反，不高不帥不富，甚至還有點滑頭和小聰明，但他勝在不面癱，贏在爆發力，也讓張一山一下子成為新任“國民老公”。對此“殊榮”，他依舊很淡定“過一段時間老公就是別人了”。在張一山眼中，夸他“演戲不錯”比稱贊顏值更讓他高興。用他的那句話，“我們這個社會還是比較包容的。什么樣的人都能有機會掙錢有機會吃飯。靠自己喜歡的事兒還把錢掙了，挺知足的。”

張一山的表演天賦似乎扎根在每個細胞里。隨著歲月的累積和打磨，如今的他只要站在鏡頭前，舉手投足都是戲，逐漸成癮，無法自拔。這，或許就是天生的演員。

蛻變·隔岸觀“火”

“單純當個演員挺好的，我杜絕做偶像”

“我突然發現我除了演戲別的不會”張一山身子坐正，一板一眼地說，那架勢哪兒是一個才入社會的90后少年，反倒像中年人歷經滄桑后的內心獨白。三句話不離演戲，每每講到人氣都要強調“我是個演員”，在他眼中，“顏即正義”“人氣為王”都是過眼云煙，“演員還是得有好的作品，拍出來的戲才能讓觀眾認可，我覺得這能夠體現我的價值。不用說一定要讓大家多喜歡我，盡量讓大家能覺得‘誒，張一山這戲演得還行，我覺得心里就很滿足。”余罪這個角色讓張一山翻紅，一時間“張一山演技逆天”頻上熱搜，以前微博評論不足1000，現在動輒幾萬回復。面對爆紅，他坦言并不享受被追捧的感覺，反而提到演技被稱贊，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有那種愛我愛得不行不行的。當然，別人愿意把我當成她的偶像，我不拒絕也不排斥。但是對不起，我呢，不可能做到像別的偶像一樣，對你們多負責。”他的每句話都為自己代言，不刻意迎合任何人，包括偶像們最不敢惹的粉絲。這一點讓宣傳總監王伯泉有些犯愁，“我有時候勸他快有點偶像包袱吧，他不聽啊。”被所有人定位新生代偶像的張一山自認為偶像包袱這事兒離自己太遠，他只想一心一意做個演員。

“我12年前就紅過了。”面對新一輪的媒體攻勢，張一山有些抵觸，但一點不怵，關于人氣拷問對他更是老生常談。12年間，張一山詮釋了數次軍人和警察形象，最終憑借一個臥底“余小二”再塑經典。鮮花與掌聲的背后是徹夜讀劇本手寫心得的演員張一山。有時候拍戲太忙，只能睡三四個小時，趕上連場，可能一個晚上就沒了，這樣的強度下，他還要研讀劇本，有時候還會照著鏡子把角色復原，自稱“像神經病一樣”，但他很享受這個過程。日復一日的實踐和學習讓這個“童星”破繭成蝶，終于成為媒體口中“腳趾都會演戲的實力派”。

網友“德拉庫”在社交網站寫道，“張一山的每一條青筋都在叫囂著演技！”《余罪》之后，張一山片約逐漸多起來，每次遇到好角色，他都舍不得錯過，恨不得全把劇本捧在手里，“演員碰見一個自己特別喜歡的角色和劇本的時候，他就是想一定要演。”于是他不得不讓自己連軸轉。如今，他也開始拓寬戲路，最近更是接了以前接觸不多的偶像劇，第一次演歐巴，他顯得有點害羞，“對，就是那個勁兒的。”后來才知道，他的偶像劇“第一次”給了人格分裂的霸道總裁，也許這部《柒個我》會讓已經“分裂”得差不多的二哥再度突破自我。

沒有活在“劉星”的光環里，也未駐足于“余罪”的翻紅，張一山不需要被定位和所謂的人設。在片場，角色就是他，一喊“cut”，他就只是張一山，街邊兒抽煙、小攤兒喝酒擼串，和很多同齡小伙兒一樣，過自得其樂的小生活。

煩惱·負面與質疑

“不想標榜自己多完美，是我的錯就認，不是就別當回事”

重新進入人們視線后，抽根煙都能被關注。正當有迷妹出來說“抽煙的男人更有味道”時，就猝不及防來了另一條“張一山摸男性友人屁股”，質疑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懷疑起他的取向。“生活中幾個哥們兒在一塊不都那樣嘛。你身邊肯定也有那種男的對不對？大家都互相理解嘛，它放在我身上，就是一新聞，沒辦法。”張一山一臉無奈，他比粉絲們更懂自己一言一行帶來的新聞價值，但也和普通人一樣想“隨心所欲”做自己。是那句“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煙火？”“顏色嘛，反正挺五顏六色的。”張一山覺得自己是接地氣的演員，不愿意帶太多光環，“千萬別把我往明星身上湊，那樣我會很難受。”是的，眼前這個24歲大男孩穿著舒適衛衣，妝發隨意，臉上帶著一絲疲憊，采訪時就像是跟自己弟弟在聊天，時而露出沉穩一面，時而又切換回他的年齡本該有的活潑。

人紅是非多。9月初，“與同性友人當街親吻”“隨地小便”，張一山再次登上各大新聞榜首。正在俄羅斯拍攝真人秀節目的張一山看到新聞后迅速在微博回應“誠懇道歉，不解釋”，給另一當事人“鍵盤”盛冠森道歉的同時還向大家保證，“以后少喝酒！”隨后補充一句“盡量做到得體出行，出門踢正步，擼串穿西服。”也正是這段話再次激起網友議論“后兩句很誠懇？”談及質疑聲，張一山眉頭微蹙，“我是一個不想標榜自己完美的人，也不想做一個標桿性人物，而且我也不可能做到標桿性人物，我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所以有很多負面的消息，如果是我做錯了我就認！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做錯了就要道歉，對吧？”

做錯了要承認，沒錯就不去理那些閑言碎語，對于所謂輿論，張一山看得很輕，“很多人會覺得你是一個公眾人物，會有很多人學你，你要做好你就是一個好的藝人，你要做不好大家都會學你這些不好的東西，你就是一個不好的藝人。”在他眼里，拋開演員身份，你我都一樣，只是因為活在公眾視線里所以才被“標紅”。也正是因為這種心態，讓本不喜歡被宣傳的他成為編輯記者們的理想型采訪對象，因為他就是張一山，無包裝講真心話，沒有顧忌，有啥說啥，“你來就是為了想聊點有意思的事兒，對吧？要是啥都不能提的話，直接讓我們團隊跟你聊不就完了嘛，就寫張一山什么都好，他演戲也好，然后他現在人氣也好，這好那好，直接公關就得了，對吧？”隨后托腮作思考狀，“可能我生活中說一些狠話你要修改一下，變得稍溫柔一點，剩下的我覺得態度和人生觀、價值觀，得有自己的東西。”如他所想，這些“剩下的”恰恰是我們最想了解的部分。

感悟·活出自己

“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喜歡迎合別人”

入行十幾年，張一山算得上是影視圈的“老”戲骨了。不僅是戲精，更是人精，比起很多同齡人，張一山或許活得“透亮”些。“我不喜歡去迎合別人，如果別人怎么說我就怎么做，那就沒有自己了。如果我要做成那樣的人，可能我演的戲也不好。”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愿變成“提線木偶”。

張一山的態度是工作和生活要分開。工作狀態下，他是劇組的好演員；生活中，他是哥們眼中“特逗”的純爺們。別看新聞中看起來“玩得開”的他，私底下走的卻是十足的“老干部”風，經紀人張山也曾證實過這點。90后的張一山不像同齡人一樣手機控，也很少玩電腦，或許是因為大部分時間在片場，他“控”劇本的時間比手機更多。拿到劇本后，張一山會仔細研讀，然后把自己對人物和劇本的想法手寫在劇本空白處，有時候找劇組人交流，大部分時間自己“吃透”。新電影《奪路而逃》《隔離島》即將上映，新劇《家有兒女初長成》《春風十里不如你》《柒個我》也相繼開拍，檔期全滿遍地開花的張一山卻唯獨漏掉了綜藝真人秀這塊廝殺激烈的戰場。“我其實不是特別喜歡錄綜藝節目，但是有時候也沒有辦法。”看得出他眼神中透著的無奈，“很多綜藝節目都需要你能夠在節目里面演一下，但我不是那樣人，我覺得作為一個演員，只有在鏡頭前、拍戲的時候，我才可以給你演一個另外的人物，所以我不是很喜歡做那種節目。”張一山對此毫不遮掩的解釋讓我們看到了更真實的他。

從生活談到感情，當本刊記者拿出《家有兒女》中劉星說“要娶辣妹那樣一媳婦”的圖片時，張一山一臉震驚：“你怎么這都翻出來了？”然后連忙否認，“不喜歡辣妹，我喜歡有趣的女人。”希望遇上有感覺、聊得來的另一半，他沒能和被網友們推上CP榜的楊紫和周冬雨中的任何一位結緣，大概也是因為少了這種愛情的感覺。

不跟官配組CP、不像小鮮肉們苦守人設，偶爾放蕩不羈愛自由、偶爾成熟沉穩金句頻出，與其說他特立獨行，不如說他活得坦誠。

“我們不想給他做人設，那樣太累，讓他自由自在挺舒服的。”團隊里的人都十分尊重張一山的意愿。采訪結束后，本刊記者試圖跟隨行人員了解一下工作人員眼中的張一山，他忙擺手，“他說的就行，以他說的為準。”此時，張一山已經準備收工，返回市區家里陪父母。因為采訪，他們當天的時間有所提早，前一晚，張一山已近半夜才回到家。這樣的節奏對他而言已經很熟悉，他清楚地知道哪部戲該用怎樣的態度，哪個角色該有怎樣的爆發力。

張一山已經摘下頭頂的童星光環，在眾人擔心演員會青黃不接的年代給了大家一份驚喜。“余罪”還只是個小高潮，演技派張一山的“好戲”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