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博
被譽為中國“先王之樂”的“六小舞”, 8 月底在山東曲阜舉行了全球復原首演。盡管并未引起很大的社會關注, 但作為中國雅樂復興的一個標志性事件,其復原中國傳統樂教文化的意義自是不言而喻。
《禮記》曰:“ 樂由天作, 禮以地制。” 中國雅樂興起于西周宮廷,主要用于帝王朝賀、祭祀天地等大典。黃帝時期的《云門》、唐堯時期的《大章》、虞舜時期的《大韶》、夏禹時期的《大夏》、商湯時期的《大鑊》、周武王時期的《大武》等,此六代大樂,即是中國雅樂的起源,自先秦至宋元,雅樂歷代相延不斷。
由于樂譜的失傳以及相關資料的破壞,今天我們要理出一個準確的中國雅樂發展、興旺、盛衰的脈絡,已經很難了。音樂教育家楊蔭瀏先生窮畢生精力完成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稿》, 以考古復原的方法,使我們得以略窺雅樂的演變歷史。
廣義的雅樂有南朝的清商,隋文帝后來尊為“華夏正聲”。唐代音律學家祖孝孫“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為大唐雅樂。”宋代興郊祀樂,宋徽宗后欽定《大晟樂》,影響直到元朝。明初,帝國將韶樂進行改組,命名為“中和韶樂”, 此后清朝沿用。而狹義的雅樂,則是西周宮廷樂, 也就是孔子所稱“禮崩樂壞”的那部分“雅樂。”
歷代對雅樂的重視,從官方設置的機構就可以看出端倪。唐人杜佑在《通典·樂典·樂序》中說:“秦漢以還,古樂淪缺,代之所存, 《韶》《武》而已。”這是實情。漢高祖劉邦抄秦朝的家底,揀了些雅樂殘余。在這個基礎上,叔孫通重制漢朝宮廷禮儀,雅樂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元鼎五年,漢武帝設置“樂府”, 任命協律都尉為樂府的業務領導人,這是最早掌管中國雅樂的官方機構。后來更為“太常”, 雅樂歸太常管,太常下有太樂署,專管雅樂。靈帝時任命有專職的雅樂郎。唐承漢制,官方機構也大體相同,著名詩人王績曾經當過太樂丞,位雖八品,但由于專司朝廷禮樂,地位尊崇。
朝代更迭和外族的侵略引發的戰爭,對雅樂的有序傳承造成了極大的破壞。秦始皇焚書坑儒,讓先秦雅樂損失殆盡。董卓之亂時,太樂署遭受了重大打擊,雅樂郎杜夔不得不帶著雅樂隊成員躲到荊州。此后,曹操重用杜夔等, 重建太樂署,恢復雅樂。
最大的戰爭破壞是八國聯軍之禍。八國聯軍攻占北京,日本第一時間攻占太常寺,殺光全部樂工,搶了所有工尺譜,造成中國雅樂失傳。所以章太炎在《討滿洲檄》中發出了這樣的嘆息: “使我衣冠禮樂,夷為牛馬”。
上世紀八十年代,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我國在北京天壇復原演奏了部分清代祭祀用的《中和韶樂》,復制了全套樂器,雅樂的復興開始取得了一些成果。近年來,一些國學機構以及專家學者,著力于禮樂重建。這個禮樂重建系統工程中,組建雅樂團即是其中的重要一項。此番在曲阜全球首演的“六小舞”,即由中國音樂學院雅樂團根據明代版本結合當下時代需要、審美需求進行創作重建。
公元前517 年,孔子來到齊國,耳聞目睹了韶樂的演奏盛況,竟然“三月不知肉味”, 乃至發出“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之感喟。圣人描述的雅樂之美,藉由“六小舞”的首演, 有了再現的可能。“德音之謂樂”,雅樂在當代, 即使不必讓人人都有“三月不知肉味”的感嘆, 但通過享受音樂,完成其對人的道德熏陶和教化,還是有著積極的當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