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風景

李先野

這就是那傳說中的城堡了，是無數鳥兒們的心愿之鄉。打從記事的那天起，鳥兒們就知道，他們總有一天要飛向這座城堡。聽說，城堡里的風景是極美的。

如今，城堡就矗立在眼前，近在咫尺，卻又可望而不可即。不僅因為它立在高山之巔，還因為它四周圍著高聳云霄、古老厚重的圍墻，考驗著鳥兒們的高飛能力，只有成功地飛躍這堵考驗之墻，才能進入城堡，盡享里面的美景。然而要飛躍它，勇氣、力量、技巧、苦功、天分缺一不可。

因而，這高墻也就被鳥兒們私下里怯怯地稱為“高考”。

山腳下，越來越多的鳥兒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躍躍欲試地仰望著城堡上的尖塔。在蔚藍的蒼穹下，灰色的“高考”顯得更加冷漠和威嚴。

向“高考”發起沖擊的時刻到了。鳥兒們不由得緊張地跺起腳來。

蒼鷹閃動亮眸，率先扇動強勁的雙翅，振起一股巨大的氣流， 隨即迅速地向上攀升，在“高考”前一個炫耀式的盤旋，就穩穩地飛越過去。

緊隨其后，天鵝伸長著高貴的脖頸，也儀態優雅地飛過了“高考”，一副“黃鶴振玉羽，西飛帝王州”的雍容派頭。

不甘落后的兀鷲、斑頭雁、蓑羽鶴、喜鵲……也先后或輕松或吃力地飛躍了“高考”。

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仍在“高考”之外的鳥兒越來越不安了。當夕陽西下，考驗就將結束。他們告訴自己：調整姿勢！用力！堅持！

圍墻下，鴕鳥奮力地做著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巨大的羽翼揚起陣陣煙塵，可每次都撞在厚重的墻上，頭頸間的羽毛紛紛飄落。

鸚鵡調整氣息，助跑——振翅——起飛！還是不行。聰明的他開始改變策略：既然飛不上去，那就爬上去。他用力地用腳爪抓著墻磚，怎奈苔蘚濕滑，擅長攀援的他一次次功虧一簣。

哀鴿已經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無奈地縮在墻角，哀泣著多舛的命運，傳說中城堡內的美景大概自己終生都無緣得見了。

終于，殘陽無情地收起它的最后一抹余暉，考驗結束了。

“高考”之外的鳥兒們陸續失望地離去。來時，他們腳步堅定，信心滿滿；去時，卻是步履蹣跚，傷心無奈。

月色中的城堡，輪廓愈加分明，隱隱地，似乎從那里傳來鳥兒們啁啾的歡笑聲。

鴕鳥、鸚鵡、哀鴿沮喪地垂下了頭。他們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苦練了多年卻仍然不能像蒼鷹和天鵝們那樣一飛沖天，越過障礙？難道，他們的人生注定要烙下失敗的印記嗎？

撲啦啦！他們被頭頂驟然掠過的一陣涼風驚得抬起頭來。原來是一只碩大的貓頭鷹飛過，落在旁邊的一棵樹上，正好奇地歪著腦袋瞪著他們：“天都黑了，你們還在這里做什么？”

三只鳥兒羞慚地說出了各自的失敗。

貓頭鷹咕嗚嗚地笑了，然后說道：“我告訴你們吧，‘高考之內不過是一排排鱗次櫛比的樓宇，的確是不同于原野的另一種風景。但鋼筋水泥的城堡與繁花綠樹的原野，各有其美，這世上哪里有什么最美的風景呢！”

“你飛進去看過？”三只鳥兒艷羨地仰望著貓頭鷹。

“那倒沒有。‘高考的考驗限定在白天，晝伏夜出的我是注定沒資格參加的。我是聽飛進去過的鳥兒說的，我給他們送快遞。幾年前，我在英國開了第一家快遞公司，生意好得很。因為晚上天空不堵，飛得快。如今我的小鷹快遞業務已經遍布全球啦。”

“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們為什么非得一窩蜂地飛躍那堵墻？”咕嗚嗚，貓頭鷹說完，就帶著他的郵件飛遠了。

三只鳥兒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貓頭鷹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高墻，帶著些許的迷惑離開了。

四年以后。

在非洲草原舉辦的一場國際鳥兒越野賽中，鴕鳥雙腳有力地蹬著地面，奮力地向前奔跑著。風兒吹送來大草原特有的甜美氣息，又似在他耳邊傾情地贊美。撞線的那一刻，鴕鳥激動地張開碩大的翅膀，慶祝著自己遲到已久的成功。他，陸地上最大的鳥類，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成功之路。

與此同時，鸚鵡正在韓國的一家劇場里表演著最拿手的脫口秀節目。他的模仿惟妙惟肖，他的幽默機智深刻，他的著裝斑斕絢麗，贏得了觀眾雷鳴般的掌聲。演出預訂已經排到了下一季度。

遠在大西洋沿岸的一棟寫字樓里，做了公墓管理員的哀鴿正與死者親屬商談著葬禮事宜。他那與生俱來的哀傷語調，他的沉穩、耐心與親和，都令死者的親屬們倍感欣慰。他被認為是最具愛心的公墓管理員。

是的，因為不擅長高飛，鴕鳥、鸚鵡和哀鴿在“高考”之墻面前失敗了，可他們在“高考”之外的努力何嘗不是一種成功！如今，他們的內心早已飛過了那堵“高考”之墻，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善于發揮自己的長處，努力的路上，處處都有美麗的風景！

【評點】

把鳥兒比喻成莘莘學子，把圍墻比喻成高考，把城堡比喻成大學，構思別具一格。文章從當下現實出發，將側重點放在了那些“失利的鳥兒”身上，他們經歷了“高考”墻前的失敗與沮喪，最終通過發揮自身的優勢取得了成功。作者以此告誡我們，高考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活出人生的精彩更重要。文章結構嚴謹，語言擺脫了枯燥說理，通過對不同鳥兒細致的刻畫寫出了世間百態，催人奮進又引人深思。

劉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