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非
當前,各國經濟發展的形勢出現了分化。美國原本是金融危機的策源地,但它利用國際儲備貨幣地位,通過連續幾年的量化寬松轉嫁了經濟危機,目前呈現一花獨秀的局面;歐洲盡管實現了貨幣統一,但是由于財政政策不統一,產生了新的矛盾,陷入債務危機的泥潭難以自拔;亞洲過去是全球經濟發展最快的地區,但是由于內部出現了新的矛盾問題,經濟發展的勢頭正在減弱。
從世界各國的實際情況看,增長乏力、需求疲弱、增長態勢分化等問題仍十分突出。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各國嘗試了很多政策,普遍的做法是大量實施QE。這些政策盡管帶來了短期的效應,也導致了新的問題。世界經濟面臨的主要問題并沒有得到實質解決。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是世界經濟失衡的結果。目前世界經濟仍面臨失衡挑戰,并且這一不平衡仍在持續:歐洲面臨福利制度、社會投資過度和基礎設施投資不足等問題;美國經濟盡管開始復蘇,但金融業過度發達、制造業發展不足、消費過度、國民儲蓄不足等問題仍十分突出,短期內很難改變;日本經濟又下滑,安倍經濟學未見真正成效。
目前全球經濟增長速度只有3.1%,比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之前低1.8個百分點。按照以往經驗,貿易作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年均增長速度一般高于GDP增長速度2~3個百分點。而根據IMF預測2015年全球經濟增長為3.1%,WTO預測2015年全球貿易增長將達到2.8%,這已是連續3年貿易增速低于經濟增長。這表明,全球經濟在國際金融危機之后,仍面臨增長緩慢的挑戰。
當前,世界經濟發生了重大變化和轉折。次貸危機標志著“危險平衡”的破裂,世界經濟進入了大調整期,而且可能比原來預計要長,更加艱難。過去經濟危機調整期大概需要5年左右。從現實情況來看,這次危機雖然過去了7年,但恐怕還要再過5年,全球經濟復蘇艱難曲折。
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
2016年前三季度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按可比價格計算,仍比2015年同期增長6.9%。其中,第一、第二季度增長了7%,第三季度為6.9%。中國經濟整體平穩的基本面并沒有變,穩中有進、穩中向好的態勢也沒有變。中國的經濟增長是在10萬億美元經濟規模基礎上取得的,是在高基數上實現的增長。目前GDP每增長一個百分點相當于5年前的1.5個百分點,相當于10年前的2.6個百分點。
鄭永年認為,橫向比較看,中國面臨很大困難。但從世界范圍看,中國比其他國家狀況要好很多。盡管目前中國經濟下行壓力較大,但是從長遠來看,中國會起到很好作用,仍會對世界經濟的增長做出巨大貢獻。目前中國不僅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也是最大的新興經濟體,在新興經濟體中分量最重。
南開大學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產業經濟所所長杜傳忠認為,正在孕育發生中的新工業革命將對包括新興經濟體與發達經濟體在內的全球競爭格局產生重大而深刻的影響。互聯網及新一代信息技術已經或正在對新興經濟體經濟轉型的主要方面產生著重要影響。比如,對產業轉型升級、經濟運行與管理模式、企業組織結構、商業模式等等產生重要影響。這在印度、中國等表現尤為突出。他強調,新產業革命對新興經濟體的影響是一把雙刃劍。如果應對的好,將加快經濟轉型升級,實現與發達國家的并行發展,甚至帶領某些領域實現“彎道超車”。
新興經濟體促進全球經濟增長
目前中國是美國第二大出口市場,如果美國不借助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很難實現繁榮。目前新興經濟體正在努力實現經濟轉型升級,對發達國家資金、技術有巨大的需求。同時,也具備了對欠發達國家投資的能力。
世界經濟發展格局出現新的變化。二戰以后,越來越多的國家利用開放加快發展,發展中經濟體占據世界經濟總量的半壁江山。過去五年發展,僅中印兩國對世界經濟的增量貢獻接近45%。中國曾是拉動世界經濟增長的主動力,過去五年貢獻了1/3。
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將給沿線發展中國家帶來貿易投資增長的重要機遇。按照2012年的水平計算,這個地區貿易占GDP的比重達到35%,超過了全球平均水平近10個百分點。這表明貿易的合作增長出現了新機遇,對穩定這個地區的增長和提振全球經濟增長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他指出,周邊地區基礎設施投資需求巨大,經過測算,2015~2020年投資需求將達到6.6萬億美元,2015~2025預計將達到14.3萬億美元。長期來看,需求潛力可能更大,蘊藏著巨大的貿易和投資機遇。
中國經濟轉型升級蘊含中歐貿易的巨大需求。預計到2020年,伴隨著服務業主導的經濟發展格局的形成,中國中等收入群體比重會在現有規模上翻一番,新增半個歐盟人口左右、并有一定購買能力的消費群體。這不僅將為中歐合作拓展巨大空間,也為全球經濟增長注入強勁動力。
新興經濟體經濟增長面臨挑戰
新興經濟體想要發揮全球經濟增長引擎的作用,需要有效應對目前的一系列挑戰。
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原副所長朗哈默爾認為,目前新興經濟體國家主要面臨兩大類問題:一是結構性問題,二是周期性挑戰。結構性問題包括四個方面。第一,增長效率低下,需要更多資源才能保持同樣的增長。第二,增長瓶頸問題,比如環境、制度、資本形成等。第三,經濟增長模式從投資推動型轉向消費推動型增長和服務型增長。第四,下一代的利益,經濟增長需要考慮后代的利益。
周期性問題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央行的貨幣政策導致的問題,長期的擴張性貨幣政策給新興市場帶來了風險,導致了短期資本大量流出流入;二是匯率問題。1997年金融危機根源是匯率出現了問題;目前匯率已經出現了更大的問題。三是資產泡沫問題,投資項目缺乏商業可持續性。
從現實情況看,拉丁美洲國家、原材料出口國家如巴西、俄羅斯等面臨著周期性問題的挑戰;而中國則面臨著結構性問題的挑戰,推進經濟轉型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國際金融危機以后,盡管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占全球的比重不斷上升,但是這種格局的演變,恰恰是在全球增長放緩的背景下,并不是理想的演變格局,南北失衡的狀態并沒有得到明顯改善。
新興經濟體面臨全球治理體系的不利影響
多邊合作進程是二戰以后世界經濟最大的增長來源。相當多的發展中國家利用開放的環境促進經濟增長。現在多邊進程受阻,局部性自貿區協議成為主流。盡管自貿區是推動開放的,但是這會加劇世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美國試圖通過打造高標準的伙伴協定創建新競爭優勢和增長動力,這樣的標準不適合大多數發展中經濟體。
目前美國積極推動的TPP主要針對的是亞太地區,但是中國作為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并沒有進入TPP。他認為,這個貿易組織是不完善的,也很難持續。TPP很可能是北美自由貿易區的一個擴大版,把這些國家的經濟等級化,把經濟等級制度化。發展中國家如何應對TPP,需要高度關注,但不能太樂觀。一旦這些國家對美國形成了結構性的依賴,就很難改變。
當前,G20作用并沒有充分發揮出來:一方面,G20是一個非常好的危機管理機構,但是防止危機的作用不足;另一方面,G20議程多,內容雜,影響了在經濟領域的作用。目前美國正在緊縮銀根,未來英國、歐盟、日本等國也會仿效。各國只是考慮自己的利益,并沒有實現全球宏觀經濟合作。這對新興經濟體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發揮新興經濟體作用
習近平主席在土耳其G20峰會期間指出,世界經濟發展原有模式動能已經耗盡,需要新思路、新模式,說得很精辟。全球治理出現同樣的問題,隨著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總體實力上升,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出現很大變化,全球治理也需要新動力、新思路、新模式,需要深入調整,以適應形勢的重大變化。
全球治理體系調整的注意力目前集中在中國身上。這不僅是因為中國自身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國內治理又有許多可以借鑒的成功經驗,更在于中國發展壯大所代表的新興經濟體集體崛起標志著全球治理出現了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的歷史性轉折。世界在變,全球治理體系需要相應的改革和變化。
2016年9月,中國作為G20主席國在杭州舉行的G20峰會,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國際社會寄予厚望。習近平主席主持了峰會,就全球治理問題展開世界最高級別的對話,就創新經濟增長方式、更高效地開展全球經濟金融治理、推動強勁的國際貿易和投資、實現包容和聯動式發展等國際社會普遍關心的重大議題展開在領導人層面進行深入討論、磋商,并做出了引領世界經濟金融新發展的重大決定,為世界經濟創新增長增添新動力。
那么,要實現上述目標,如何有效發揮中國與新興經濟體的作用呢?
一、近幾十年以來,在現有全球治理體系內,中國發展道路和模式與以美國推崇的新自由主義及其十條“華盛頓共識”的競爭事實上始終存在。競爭結果現在看得很清楚,奉行“華盛頓共識”等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無一不陷入“發展陷阱”,陷入治理失敗、經濟落后的困境;而借鑒中國發展模式和經驗的國家,特別是中國的一些鄰國,享受了中國發展的“紅利”,經濟增長速度明顯超過了世界平均水平。在G20等國際舞臺上,全球治理思想和理論的更新需要更多的借鑒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的成功創新和實踐。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人民堅持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采取了符合中國國情的發展模式,并不斷根據形勢變化予以挑戰、完善,才有了今天政治穩定、經濟發展、人民幸福的美好生活。中國自1981年至今,已經帶領7.28億人脫貧。中國離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從來沒有像今天那樣如此接近!
而華盛頓共識是美國新自由主義的產物,最早于1989年系美經濟學家威廉姆森提出,1970和1980年代成為美西方推崇的政策,其要害是徹底的私有化、徹底市場化(政府越小越好)、徹底資本化。由此產生的社會政策為“滴水”,即富人消費,“滴水”下來惠及窮人。這些政策顯然有利于資本和保護資本的保守政黨。凡是自覺或被迫奉行此共識的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均遭噩運,經濟下滑,國民財富縮水,政治動蕩。
二、全球治理包括金融治理需要根據國際形勢的變化,相應加快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的轉變,其架構和體系都應該做出調整,以增加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話語權和決策權。換言之就是要更大發揮這些國家的作用,為全球治理注入新鮮血液,包括新思想、新理念,使之更加公正、公平、合理,并為世界經濟增長提供新動力。
國際新規則制定、國際貿易和投資體系的完善、國際金融和貨幣體系的多元化改革、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穩定機制的建立和定價貨幣的多元化嘗試、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體系的進一步改革,所有這些都應予穩步、扎實地推進,以反映世界政治和經濟版圖的“大趨同”變化。
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不相匹配就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現在全球治理體系到了需要“動手術”的時候,等待拖延都將造成世界經濟的停滯和增長“失速”。G20可以在這方面發揮更大的引領作用,改革全球治理體系是積極之舉,并非推倒重來、另起爐灶,而是修補調整,使之更加完善、更有效率。
三、這次G20杭州峰會把發展問題正式列入議程,表明各國特別是G20成員積極響應聯合國的“可持續發展目標2016~2030”,將在落實SDGs方面開好頭,制定高標準、嚴要求的國別標準。
重視發展問題是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代表一直在聯合國和G20予以積極推動,并且身體力行的。在實現2000~2015年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MDGs)方面,中國是做得最好、最實的。不僅如此,中國還通過南南合作的渠道盡力幫助其他發展中國家實現MDGs,對外援助在世界總量持續下滑之際不斷增加,僅中非合作基金就超過100億美元,可以自豪地說是盡到了國際主義、全球主義的義務和全球性大國的責任。
重視發展問題起碼在兩個方面可以為世界和平與發展做出貢獻:
一是促進世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和強勁增長。這是世界和平與發展的經濟基礎。事實證明,沒有廣大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集體發展,就不會有世界經濟的整體可持續、平衡發展,所謂世界經濟“失衡”就難以消除。在亞洲大陸經濟持續增長的基礎上,近年來非洲大陸經濟年均增長逾5%,再次表明新興經濟體的力量不可小覷,是推動世界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和火車頭。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經濟危機以來,發達國家總體“內顧”,孤立主義和保護主義盛行,阻礙了世界經濟的復蘇。
二是全球化在推動世界經濟發展的同時,也造成貧富差距的擴大,這不僅表現在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也必須在工業化國家內部“工人階級”或“中產階級”實際收入幾十年停滯不前甚至下降。“占領華爾街”、“1%與99%”之爭、中產階級與精英的矛盾激化,都凸現了全球化的負面影響。目前,在美國和歐洲許多國家出現的“反全球化”思潮和民粹主義上升,是這一深層次矛盾的表象反映。美國和歐洲國家民粹主義思想不僅占據一席之地,而且已經開始政治化或者說政黨化,代表老百姓民粹思想的政黨及其代表人物登上政治舞臺,獲得越來越多的選票和議會席位。可以預計,不久的將來,這些政黨在一些國家掌握政權很可能成為現實。這不但會改變這些國家的政治生態,也會影響全球化進程和全球治理體系和理念的變化。
只有走共同發展、共同富裕的道路,在經濟增長基礎上更加重視社會分配的公平、公正,才會使全球化進程繼續沿著正確的軌道前進。中國領導人近年來提出的“一帶一路”就是基于這樣的深層次考慮,希望中國與沿線國家以及歐洲、非洲、北美、拉美國家都能從中獲益,用習近平主席的話來講,要有“獲得感”。最終建立利益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走出一條全球化條件下國際合作的新路、新模式。
現在面臨的挑戰則是把G20轉變成具有決策力、執行力、協調力的長期性全球治理機制,充分發揮中國等新興經濟體的積極性和正能量,以推動世界秩序的順利過渡。這就需要在G20范疇加強包括發達和新興經濟體在內的主要經濟體的宏觀經濟政策協調,給予中國等新興經濟體在制定國際經濟規則方面更多的話語權。世界在迅速變化之中,全球治理體系也要變化,以適應形勢,跟上歷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