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的實施及其歷史作用

殷路路

中共中央黨校黨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抗戰時期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的實施及其歷史作用

殷路路

中共中央黨校黨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抗日根據地的稅收政策經歷了田賦制度，救國公糧制度，“合理負擔”制度到農業統一累進稅的逐步演進和完善。為適應敵后抗戰的需要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邊區政府提出了新的稅制—統一累進稅。作為新民主主義經濟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稅收政策的實施，極大地減輕了根據地人民的負擔，保證了根據地財政工作的平穩運行，鞏固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廣泛地動員人民以財力物力支援持久抗戰，為推動抗戰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

抗日戰爭時期；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

農業統一累進稅最早在晉察冀邊區實施，并逐步推廣到其他抗日根據地，其中以晉察冀邊區最為完善合理。這一政策是我們黨在抗戰時期的新民主主義經濟政策和財政稅收的重大創造，得到了廣大邊區人民的熱烈擁護和支持，是我中國共產黨的群眾路線在當時環境下的重要貫徹和體現，更是我們黨不可多得的有關經濟建設的寶貴歷史經驗。

一、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制度出臺的歷史背景及其實施過程

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制度有著其特殊歷史背景，在出臺過程中經歷了一系列文件的修改、完善并逐步走向成熟的過程。

（一）適應戰時經濟發展需要，保證根據地財政健康發展

1937年，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中國革命進入全面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開始與國民黨進行合作，組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積極投入抗日戰爭。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創建了晉察冀、陜甘寧、晉魯豫和晉西北等敵后抗日根據地，積極開展敵后游擊戰爭，開辟敵后戰場以輔助正面戰場。同時，為了確保各根據地能在戰爭期間持續發展，繼續發揮后方陣地的作用，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根據地積極推進經濟建設，展開了大生產運動，實施了一系列戰時財政經濟政策，其中以邊區統一累進稅制度最具代表性。這一政策的實施，在很大程度上為根據地建設以及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提供了堅實的經濟物質基礎。

（二）完善戰時賦稅征收機制，積極進行根據地財稅改革

為保證稅收的成功進行，抗日民主根據地最初實行過田賦制度、救國公糧制度和“合理負擔制度”等稅收制度，但這些制度都有一定程度的缺點。田賦制度沒有形成規范化和制度化，救國公糧制度與傳統的田賦制度相比，雖然有制度化和規范化的特點，但仍然存在很大的缺陷，如納稅依據不合理、隱瞞土地的現象比較嚴重、鄉保地保貪污中飽的事件多有發生。而“合理負擔”制度雖然很公平，擴大了征收面，避免了把負擔集中在少數人身上的缺點，但是它也有其不合理的地方：一是納稅人的收入和財產難以統計清楚，二是計算原則的規定也有不足和缺陷；三是計算手續過于繁雜；四是累進差偏多偏高，使負擔集中在少數富有者身上；五則是在執行中存在著不按規定和條例辦事的情況。因此，改革邊區財政政策，制定和實施更加完善和合理的稅制在當前戰時情況下顯得尤為重要。

（三）統一累進稅政策開始實施，邊區稅收制度走向成熟

中國共產黨首次提出統一累進稅是在民族革命時期，在1922年黨的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通過的二大宣言即指出：“廢除厘金及一切稅收，規定累進率所得稅”。1938年，毛澤東曾提出要實行一種新的戰時財政經濟政策，他在《新階段》中指出“在有錢出錢的原則下，改訂各種舊稅為統一的累進稅，取消苛雜和攤派制度，以舒民力而利稅收。”1940年8月30日中共晉察冀邊委頒布的《晉察冀邊區目前施政綱領》中，明確提出要在晉察冀邊區的稅收政策實行有免征點和累進最高率的統一累進稅，并整理出入口稅，停征田賦，廢除其他一切捐稅；同時未經邊區參議會通過，政府不得增加任何捐稅。1940年底，晉察冀邊區政府先后制訂了《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暫行辦法》和《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暫行辦法實施細則》、《統一累進稅分數評議章程》和《統一累進稅審查委員會章程》，并于1941年3月1日公布了《修正統累稅暫行辦法》，3月22日公布了《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暫行辦法實施細則》等。隨著文件的陸續出臺，統一累進稅這種稅制使邊區財政稅收狀況更趨于合理，也使晉察冀邊區稅收制度逐步走向成熟。

二、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的基本特點及其主要內容

統一累進稅制度克服了之前實行的稅制的一些缺點，也具有自身獨特的優勢和內容，如在征收范圍、征收對象和計算方式上都做出了規定，使其在根據地經濟發展過程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的基本特點

晉察冀邊區實施的統一累進稅制度是按照“有錢出錢、錢多多出”的原則征收的，是一種公平的和進步的稅收制度。統一、累進、直接是它的三個基本特點，所謂統一，就是把營業稅、所得稅、印花稅和煙酒稅等都統一于一種稅制中，只征收一種統一累進稅；所謂累進，就是錢多的人多納稅，錢少的人少納稅，按照收入等級，制訂不同的稅率，收入越多，納稅也就越高。所謂直接，就是向財產所有人和收所有人征收，不轉嫁于任何人。

（二）規定了稅款征收范圍以及征收對象

統一累進稅的征稅范圍按規定主要分為資產和收入兩大部分。資產的征稅項目包括：土地、商業投資、存款、公私合營之貿易局投資、證券、存糧、存貨和金銀珠寶等。收入的征稅項目包括：土地、林木、羊群及家庭副業之收入；房租、存款、證券、存糧及利息；公司、商店、行棧、工廠、合作社及個人經營事業之收入；公司合辦事業之收入；屬于臨時經營事業之收入；自由職業及從事各業者薪給報酬之收入。同時辦法規定：凡在本邊區有資產或有收入的一切單位和個人，都是統一累進稅的納稅人。這使邊區的納稅人口，由原來的40-50％上升到80％，直接擴大了覆蓋面。

（三）規定了統一累進稅征收計算單位及方式

1.征收計算單位：標準畝和富力

統一累進稅的征收范圍很廣，所以必須有一個統一的計算、單位。計算單位主要包括標準畝、元、富力和分四種。“標準畝”是土地的計算方式。它是個抽象的計算單位，是土地的質量與數量的綜合折算單位。1940年征稅開始時，土地折合標準畝，一般地區以平均年產1.6擔為標準畝；冀中地區產量較高，以平均年產1.8擔為一標準畝。土地外其他資產和各種收入的計算單位為“元”。“標準畝”和“元”是兩個不同的數量單位，不能據以直接計算稅款，必須有一個統一的折算單位，這就是“富力”。“分”是應納稅額的折算單位，起著稅率的作用。可以根據每年下達的單位“分”值計算稅額。

2.征收計算方式：稅額的計算

統一累進稅的等級，開始公布時共分十二等，按照每人平均（扣除免稅點）富力的多少，分級累進征收。計算程序列表如下：

納稅等級 每人平均富力（扣除免稅部分）每級負擔分數 累計應納分數1 2 3 4 5 6 7 8 9 1 0 11 12 1富力2—3富力4—6富力7—10富力11—15富力16—20富力21—30富力31—40富力41—55富力56—75富力76—115富力116富力以上1.0分1.1分1.2分1.3分1.4分1.5分1.6分1.8分2.0分2.2分2.4分2.6分1.0分2.1—3.2分4.4—6.8分8.1—12分13.4—18分19.5—25.5分27.1—34.5分36.3—46.5分48.5—76.5分78.7—120.5分122.9—216.5分219.1分

1942年5月邊區政府重新修正稅等稅率，列表如下：

稅等 扣除免征稅后每人平均富力單位稅率（每個稅率折多少分）累計稅率（全部稅率共折多少分）1 0.5 0.8 0.4 2 1.0 0.85 0.825 3 1.5 0.90 1.275 4 2.0 0.95 1.75 5 2.5 1.00 2.25 6 3.0 1.10 2.80 7 4.0 1.20 4.00 8 5.0 1.30 5.30 9 6.0 1.40 6.70 10 7.0 1.50 8.20 11 8.0 1.60 9.80 12 9.0 1.70 2.50 13 16.0 1.80 24.10 14 31.0 1.90 52.60 15 51.0 2.00 92.60 16 81以上 2.10 155.60

三、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制度實施的歷史經驗

統一累進稅在敵后抗日根據地的實施，調整并減輕了各階層人民的負擔，也促進了工商業的發展，這一政策旨在力求邊區經濟的自給自足，以反對敵人對邊區的經濟封鎖。同時在很大程度上鞏固與擴大了邊區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保證了抗日根據地財政物力的來源，密切了軍民關系，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一）減輕了邊區人民的經濟負擔，密切了軍民關系，鞏固和擴大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人力物力財力是爭取抗日戰爭勝利的堅實基礎。處于敵后的邊區，一切財政來源都要依靠群眾，因此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支援抗戰的勝利。晉察冀邊區剛建立時期，財政經濟十分困難。當時邊區十分混亂，原有的地方政權瓦解，人民的財物被掠奪一空。各種武裝力量混亂，除八路軍的115師之外，還有群眾自發組織起來的武裝，以及打著“抗日”旗號的雜牌軍和土匪隊伍。“此時之晉察冀邊區是極混亂與危險的：以霄政權，則只有五臺與孟縣二縣長不會逃跑；以軍事，則只此一團人馬在四面受敵的環境中辛苦支撐。更加敵人之不斷的威迫，到處是散兵、土匪的搶劫滋蔓，一切是無秩序、混亂、與潰敗破損。尤其是給工作者以最大的困難的是：一般以前無政治認識，沒有組織與訓練的民眾，受此戰亂之打擊，已很多逃亡分散。”

這些隊伍，為保證自己的供給，每到一處便向人民亂征亂要，加重了人民的負擔，導致人民紛紛背井離鄉的流散，這給挺進敵后的八路軍帶來了嚴重的困難。士兵們嚴冬臘月穿著單衣，沒有糧食餓著肚子打仗。1937年9月，“第二戰區民族革命戰爭戰地總動員委員會”（簡稱戰地動員委員會）成立，總會設在太原，涵蓋了察哈爾、山西大同、陽高、廣靈、晉西北、晉東北五臺、定襄等十幾個縣城。晉察冀戰地動委會成立后，開始沿用舊的攤派和募捐形式，無償的向人民要錢要糧。后又實行村合理負擔、縣合理負擔、“田賦”制度救國公糧等農業稅收制度，雖逐步完善，但仍有缺陷。實行農業統一累進稅后，一是負擔面擴大，負擔比例下降，二是各階級的負擔趨于合理，三是減輕稅負，群眾納稅后仍有剩余。這雖然使之前不納稅的群眾納稅，但稅負不重，激發了人民的抗戰熱情。1945年全邊區（不包括冀東區）征收的統一累進稅為萬擔大米，加上存款負擔，每人平均總負擔為36.2市斤米，比1941年的49.4斤減少27％；負擔占收入的比例由15％左右下降為9％；軍政人員占總人口的比例由5.9％下降為1.5％。

表13　-1 1941-1945年間征收統一累進稅、每人平均負擔統計表

從此表也可以看出，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的實施，大大減輕了人民的負擔，促進和支持了農村經濟的恢復和農業經濟的發展，有力的支持了抗戰。

（二）促進了邊區手工業、商業和家庭副業等各行各業的發展，保證了邊區經濟的自給自足

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采取政策獎勵發展工商業和農牧副業等生產事業，免征私人工商業資產稅、家庭副業、私人畜養業和合股集資的合作事業的資產稅與所得稅，規定農民興修水利免征資產稅，新開荒地不征稅，精耕細作增產不增稅等，不僅激發了農民興修水利，提高農業產量的積極性，而且促進了邊區私人工商業、家庭副業的發展。

1938年1月，晉察冀邊區軍政民代表大會決議對發展農村手工業，促進農副業，提倡較大規模的手工業經營，發展國防工業等內容做出了規定。1940年5月2日頒發的《晉察冀邊區統一累進稅稅則》提出了吸引私人資本投資的政策，規定：“工商、投資合作社的股金等免征財產稅”。這些政策促使私營工商業者積極投資于邊區的經濟建設。同時，晉察冀邊區處于敵人的后方，不能建造大型工廠，容易遭到敵人的破壞，邊區建立了合作社來發展工商業。“1944年邊區有生產合作社三千八百四十一個，1946年增至九千三百六十二個，包括紡織、榨油、造紙、農具制造與修理、醫藥、制粉、煤炭、熬鹽、毛制等等多種行業，在規模和數量都相當可觀，滿足了根據地的需要。”

晉察冀邊區在農業、工商業、財政稅收等取得了大量寶貴的經驗和重大成就，這一方面為邊區的大反攻提供了經濟力量，另一方面還培養和造就了大量的財政經濟工作人才。這都為邊區經濟建設及其獨立自主地發展，為奪取抗戰最后勝利做出了突出貢獻。

（三）農業統一累進稅體現了新民主主義的經濟政策，成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發展的有力保障

在封建舊社會，土地稅收是封建王朝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封建土地制度也是舊社會制度的基礎。小農社會自給自足的經濟，土地是地主、官僚和皇室的所有，農民毫無資料可言，只能靠出賣勞動力支撐。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但是卻沒有推翻封建政治制度和土地制度，農民仍沒有土地這一重要的生產資料，它們仍然掌握在地主、強豪、軍閥手里，但國民黨政府的苛捐雜稅仍然嚴重。農民苦不堪言，仍然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而黨和政府的財政稅收政策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取之合理，用之得當”。各解放區成立之后，立即取消了一切苛捐雜稅，并相繼實行負擔比較合理的農業同一累進稅，與之前的繁重稅負相比，雖然各個階層都需要納稅，但是由于根據收入相應納稅，稅負比較合理，因此讓各階層都容易接受，并積極進行納稅。

統一累進稅的實行，是中國稅制上一個大改革。它一掃過去紊亂龐雜的稅目稅制和苛刻的完納手續，改變了轉嫁他人的間接稅的流弊，規定了免征點和最高累進率，使最貧苦的農民生活得到了保證，也照顧了富有者的利益，納稅面擴大到全民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這和國民黨反動政府的“田賦征實”和“加征”等瘋狂掠奪的稅收形成鮮明的對照。同時建立的合作社和發展手工業，公營商業和私營商業，也符合并實踐了毛澤東所提出的新民主主義的經濟政策和綱領，對其他邊區也起到了吸收借鑒的作用，提振了廣大邊區人民的革命積極性，成為了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有力保障。

［1］編寫組編.中國共產黨第二、三次代表大會資料選編［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

［2］魏宏運編.晉察冀邊區財政經濟史資料選編（財政金融編）［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292.

［3］［4］［6］魏宏運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財政經濟史稿［M］.北京：檔案出版社，1990：221，222，225.

［5］陳廷煊著.抗日根據地經濟史［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467.

［7］宋邵文著.晉察冀邊區的經濟建設（節選）［M］.石家莊：河北學刊雜志社，1985：54.

［8］南漢宸著.晉察冀邊區經濟概況——華北解放區財政經濟會議文獻附件［C］.1947：105.

殷路路（1990-），女，山東梁山人，中共中央黨校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共產黨抗戰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