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
因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云南省作協和昭通共同舉辦的一個“中國多民族作家看昭通”采風活動,2016年4月,我又一次來到了巍巍烏蒙的大山深處,與曾令云、陳孝寧、夏天敏等老朋友相聚在一起。其間,曾令云說他又完成了一部近五十萬字的長篇小說《相約水富》,囑我為其寫序,交往多年,相知甚厚,不忍推辭,欣然命筆。
我以前就曾經為曾令云的《姜亮夫》《羅炳輝》兩部長篇小說作過序。在我的印象中,曾令云的文學創作,歷來都深深扎根于昭通這塊熱土,他似乎想把這塊桑梓之地的所有值得向外推介的歷史人物、重大事件、地域風光、文化稟賦、民風民情……都通通記錄下來,推介出去。曾令云以擅長于寫大人物、大事件、大場景而著名,在他的筆下,叱咤風云近四十年,主政云南二十多年的龍云、盧漢;成就卓著,蜚聲中外的一代國學大師姜亮夫;英勇無畏,從奴隸到將軍的著名軍事家羅炳輝;急公好義,從一名苦力挑夫到西南工商巨擘的李耀廷;興醫辦教,助困扶危,富有犧牲和奉獻精神的英國傳教士柏格理……等一大批具有較大影響的杰出人物及他們生活年代的種種重大事件,都栩栩如生地復活過來,并呈現在讀者的眼前。此外,寫昭通鹽津縣的《豆沙關》,寫彝良縣的《小草壩》,寫威信縣的《扎西會議》《烏蒙磅礴》,寫綏江縣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寫永善縣的《溪洛渡》,寫魯甸縣的《樂馬廠》,寫昭陽區的《怪胎》《浮世幻影》《云興街》《龍氏家祠》,寫魯甸縣、巧家縣的《生死涅槃》……凡是昭通具有深厚歷史文化底蘊、人文情懷或發生過重大事件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涉獵。現在,他又把昭通設縣最晚也最是年輕的水富縣納入了視野,寫出了眼前這部《相約水富》。我不知道,在曾令云的有生之年,他是否有把昭通的十一個縣(區)都通通寫下來的創作計劃,但是,我記得他常說這樣一句話:“我是昭通人民的兒子,是這塊土地給了我創作的靈氣,只要生命不息,我都會用文字來報答桑梓父老對我的舐犢之情,養育之恩?!?/p>
毫無疑問,曾令云是一位高產作家。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創作至今,他已經出版了戲劇五部、電視連續劇本三部、電影劇本一部、長篇紀實文學六部、長篇小說十三部,幾乎每十個月就出版一本逾四十五萬字的長篇,創作已超一千六百萬字,可謂著作等身,其中的八部長篇已經被中國現代文學館永久收藏。其旺盛的創作精力讓人驚嘆!
然而,寫出這么多體量巨大作品的曾令云,并不是一個專業作家。他1980年開始走上領導崗位,先后擔任了中共昭通縣委宣傳部長,昭通地委委員、辦公室主任,地委宣傳部長,昭通師專及昭通教育學院黨委書記,昭通市委正廳級巡視員兼市文聯主席,昭通作家藝術家創作中心主任,現為昭通文學研究院院長。他雖然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但長期以來都擔任昭通市、縣各級領導,職務不斷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平等意識、親民情懷及對文學的熱愛、癡迷,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對眾生有大悲憫的人。
眾所周知,長篇小說能夠描繪廣闊的社會生活。人物眾多,情節復雜,內容豐富,往往能展示出民族生活或時代發展的某一歷史時期的全景式畫面。優秀的長篇小說常常以其鮮活的語言、曲折的情節、豐滿的形象、深厚的內涵,來反映時代的重大變遷、生活的起伏跌宕和人生的悲歡離合,從而給讀者的心靈以極大的震撼力,往往被譽為“時代的史詩”或“時代的百科全書”。
曾令云的這部《相約水富》,以19世紀末到整個20世紀的中國那急劇動蕩的年代為背景,描繪了生活在川、滇、黔結合部的昭通鹽津、水富一帶的幾家人,在時代浪潮的裹挾和沖擊下的命運浮沉、悲歡離合及愛恨情仇,表現了社會的變革、歷史的變遷對人的性格和命運的巨大影響,展現了一幅幅民俗風情的鮮活畫卷,塑造了一個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其中,有白手起家、勤勞致富、誠摯寬厚、仗義疏財、胸懷祖國和民族、富有智慧膽略和犧牲精神的胡老六;有胸懷大志、不畏強權、投筆從戎、共赴國難、視死如歸、有血性、有膽氣的張志誠;有足智多謀、重情重義、一諾千金、大義凜然、誠實守信的常映春;有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美麗善良、端莊典雅、忠貞不渝、敢愛敢恨、識大體顧大局的張英、黃鸝、褚韞玉、梁瑩等一干女性;還有才高八斗、義正辭嚴的姜亮夫;忍辱負重、參加過戊戌變法的趙崇德;追隨胡老六視死如歸沖向日艦的劉二;為保護褚韞玉不惜大義滅親的劉三;當然也有蠅營狗茍、鼠竊狗偷、喜新厭舊、挾私報復、仗勢欺人的田福明;奸懶慫毒、吃喝嫖賭、好逸惡勞、無情無義的劉家成、劉家才兄弟……都讓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曾令云以他廣博的社會歷史知識,豐富的生活經驗,多角度、多層次、多方位地反映、剖析了一個地方的歷史與現實,展示了對人物命運的深層思考,對人生哲理的透徹體悟,對昭通人性格稟賦的準確把握,具有厚重的歷史感和博大的生活容量。藝術上,小說結構宏大,敘事宏闊,在敘述語言和人物對話上使用了大量的方言土語和歇后語,具有鮮明的地方風味和濃郁的地方特色。
中國文人歷來把“立德、立功、立言”作為自己的終身追求,把文章視為“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希冀著借“立言”流芳百世,然而真正的不朽之作卻是鳳毛麟角。其實,一個作家決心要寫出傳世之作,無非是表明他在藝術上有很認真的追求。奧古斯丁說,“不朽”是“只有上帝才能賜予的榮譽”。對于作家來說,他的藝術良知就是他的上帝,所謂傳世之作就是他的藝術良知所認可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每一個真正的作家一輩子只是在寫一部作品,就是他自己的生命之作。只要他在世一日,這部作品就不會完成。
讓我們一起共勉!
是為序。
(作者系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協名譽副主席)
【責任編輯 楊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