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皮的“道”與“殉道”

印朋

其實，里皮是那種“退而不休”的冠軍型教練員，他在自傳中稱一輩子“迷戀訓練場青草和水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一次，里皮重新出山，他成為中國男足的新一任主帥，他可以在這個國家廣袤的土地上，任意選擇任何一塊綠茵場去感受芳草的香氣。

美妙的想法不再遙遠

10月22日17：46，中國足協官網發布公告：“按照中國足球協會國家隊教練員選聘程序，經雙方友好協商，中國足球協會自2016年10月22日起正式聘用馬塞洛·里皮先生擔任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主教練。”

中國足協聘任里皮的選擇，成為10月下旬中國足壇最為重大的事件，而選聘的過程，已被各路媒體以一種陰謀論的方式予以敘述和解讀，伴隨著本土主帥高洪波在烏茲別克斯坦的那種決絕式辭職，大眾從心理上非常傾向于接受“高洪波被做掉”的傳言。可是，里皮的上任，對接近世預賽出局的國足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雖然里皮無力回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媒體分析解讀，里皮執教國足之后，中國足協對其的期望，包含三個目標：12強賽剩余的6場比賽、2019年亞洲杯、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根據現有消息，里皮在執教國足的同時，還與廣州恒大有一份工作合同，職務是恒大足校的顧問，任期至2019年1月底，年薪1350萬歐元。綜合來看，里皮執教國足的任期，絕對不會長于擔任恒大足校顧問的任期，所以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里皮最多執教國足到2019年亞洲杯期間。至于下一個世界杯周期，恐怕這不是里皮考慮的因素，因為實在過于遙遠。

里皮曾在自傳中寫道，執教中國男足打俄羅斯世界杯是一個美妙而遙遠的想法。“……希望自己能在七十歲退休，于是就有媒體詢問我說，當我七十歲的時候，正好是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有沒有可能在那時候帶領中國隊去打世界杯……這種想法確實很美妙，只是對我來說，這種美妙的想法，距離還太遙遠。”

如今，在多方努力之下，這個美妙的想法不再遙遠，里皮終于擔任國足主帥了。至于國足與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的距離，依然非常遙遠。

對亞洲足球有著清醒的了解

其實，里皮很早就接觸到亞洲足球，不過是以日本足球為代表。早年，里皮執教意甲尤文圖斯時，日本球星中田英壽就去尤文圖斯試訓過，而后者當時還不到十八歲，實力已經讓里皮感到驚訝。里皮雖然是意大利人，但是看待日本和韓國足球，遠比中國人要熟悉和客觀。

里皮不認可1990年代日本足球實力不如中國足球的觀點，他很敏銳地發現了早期企業主導的J聯賽前身，一旦變為全職業聯賽，本身已經領先亞洲足球一步。里皮也敏銳地發現，韓國足球聯賽在早期不如日本聯賽那樣職業化，顯得有些保守。

“比較而言，中國的職業聯賽，雖然和J聯賽、K聯賽基本上同步，然而在職業化、市場化程度上，發展狀況不同。中國的職業聯賽俱樂部，可以允許商業品牌進入到俱樂部名稱當中，這在其他國家是看不到的。中國國家隊在國際賽事上，也不如日本和韓國成功，體制上肯定有原因，但專業層面上的原因，其實非常清楚。”里皮在自傳中寫道。

眾所周知，里皮參加中超聯賽的發布會，流程與其他教練都不同，因為他既不在賽前新聞發布會介紹情況，也不在賽后新聞發布會總結比賽，他一落座，就要進入媒體提問環節，而且往往惜字如金。

一位廣州記者告訴筆者，里皮初來乍到執教廣州恒大時，的確按照發布會的流程來，但是過了一段時間，里皮就不愿意再在新聞發布會中說什么了，直接要求進入媒體提問環節。“他的確會顯得有些不耐煩。斯科拉里可能也瞧不起中國足球，但是他會故意裝出贊揚中國足球的樣子。”這位廣州記者說。

如何做好沒有櫻桃點綴的蛋糕

關于里皮執教中國男足的傳聞，不只是今年才有，遠在他剛剛執教廣州恒大取得成功時，呼吁他擔任甚至兼任國足主帥的意愿就已經非常濃烈。只是，里皮一直不為所動，即便他去清遠基地觀看國足集訓。

里皮執教廣州恒大時，這支新晉豪門還有囤積國腳的習慣，他手下有著中國最頂尖的本土球員。但是，里皮仍然看出很多問題。“我在這兩年的觀察中能感覺到，中國球員從小接受的專業培訓，有一些欠缺，很多重要的技術細節培訓，也許在低齡時期就沒有做得足夠扎實。”？

當年，里皮執教下的廣州恒大隊，在亞冠賽場勢如破竹，在國內聯賽中一騎絕塵，有輿論認為廣州恒大隊的成功，只不過是因為有超強實力的外援而已。這個論點，前幾點既存在于某些國內俱樂部，也存在于一些日韓俱樂部球隊。第一個公開否認這一點的人，恰恰是里皮自己。他認為，廣州恒大隊的成功，絕不僅僅是有好外援就足矣，更多的是這支球隊有中國最好的本土球員，雖然中國球員和日韓球員的個人能力沒法比，但是以團隊的力量，還是可以戰勝對手的。

里皮寫道，“外援不能成為球隊的基石，他們應該是錦上添花的角色。我們的青訓，會根據一隊不同位置的需要培養球員，我們不能犯上海申花和大連阿爾濱犯過的錯誤，這支球隊的核心力量必須是中國球員。打個比方，對于這支球隊（廣州恒大），中國球員就像一塊大蛋糕，外援是蛋糕上的小櫻桃。”

可是，事實證明，恐怕里皮也必須承認，那些“小櫻桃”對中超冠軍來說是很討巧的，它不僅是裝飾品，很多時候扮演著解決問題的角色。如今，里皮轉而擔任中國男足的主教練，雖然意大利人很可能會選擇很多來自廣州恒大的國腳，但是他的手中已經沒有“小櫻桃”了，他該如何做好國足這塊大蛋糕呢？

以比賽的方式度過人生

“以比賽的方式度過人生。”這是里皮對職業球員和職業教練的一種哲學式概括。的確，里皮是典型的歐洲教練員，傾向于從哲學高度反思足球運動。“一位名副其實的教練，就像在馮·克勞塞維茨領域內的將軍一樣，應該有能力在比賽陣型之外，或者說超越比賽陣型而工作和思考。”里皮在自傳中寫道。

里皮雖然是一位意大利足球教練，但是他非常喜歡閱讀普魯士將軍、戰略家馮·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里皮把這本著作讀得滾瓜爛熟，并在足球領域引入理論和實踐的結合——“陣型、戰術等和隊伍的運動訓練以及心理和情感準備。”

通過多年的實踐，里皮將其哲學總結為“團隊的哲學”，在具有隊內權威的基礎上，構建一個互相認可和信賴的團隊，同時球員需要發揮一定程度的能動性。里皮認為，“如果沒有一種‘團隊的哲學發揮效用，我們連丙級聯賽都贏不了。”

多年來，國足一直無法發揮出具有的能量、體現出應有的水準——至少很多國腳是這樣認為的。究其原因，一些人認為是隊內不安定因素造成的，一些人認為是“體制”造成的。如今，足球管理大師里皮帶著他的“團隊哲學”擔任中國男足主帥，國足應該可以有一個發揮全部能量的平臺了。

里皮把優秀的球員分為兩大類型，一類是“第一名球員”，一類是“冠軍球員”，兩者的最大區別在于，后者更加實用且是球隊成功的決定性因素。“他們的風格和球隊風格完全統一，他們在球場上總會最大限度地執行教練的戰術安排，嚴格遵守戰術紀律。”按照里皮的話，這將是未來國足挑選國腳的重要標準。

（本文關于里皮的直接引語來自他的自傳《思維的競賽——里皮自述》，譯林出版社，2014年5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