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組詩）

李繼宗，回族，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詩歌散見于《詩刊》《人民文學》《芳草》《山花》《漢詩》等刊物，入選《中國年度優秀詩歌》等選本，“甘肅詩歌八駿”之一，著有詩集《場院周圍》。

在墻角，在暗處

敲擊聲有時也伴隨著一個人的喘息聲

傳過來

敲擊聲大。當鋼釬遇上了混凝土

力量遇上了巋然不動，他想

也就是作用力，遇上了反作用力

天陰著。一個在寒冷天氣里慢慢出汗的

年輕人，他除了拆除，還有空曠

他除了望一眼已經停工的場地

便沒有別的什么。

回聲傳來

有時看門的人喊他一聲

“小虎”。他遠遠地應答著，扔了

鋼釬，并罵罵咧咧地從那道老墻根下走出來

隔空喊話

我與誰在隔空喊話，聲音一會兒高

一會兒低，山注意聽的時候，山是山的樣子

雨作為背景的時候，雨就下成了雨幕

萬里雪飄的時候

我們仍然用昨日的腔調隔空喊話

我們不太累，我們有什么可累的呢

草木皆兵是遲早的事

一條河在原地踏步，總也流不遠

就是為了這個，一條街建成了步行街

游人如織，也還是為了這個

都不想突出重圍，我與誰在隔空喊話

我準時喊起，有時對方不接話頭

我就大半天大半天的失意著

好像不隔空喊話，我就對什么都無所適從

緩 慢

一般情況下，我往一個暖水瓶里灌水的時候

小鎮和它的吵鬧聲

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月亮照著窗外的龍山，被月光不斷注滿的

山的杯子，怎么能看得出來

但我的確是將一個暖水瓶灌滿了

并且，有一道月光

在廚房的燈光之外，斜斜地照著我

一般情況下，我塞上瓶蓋的動作

歷來會讓一些開水溢出來

當它們在地上變涼，小鎮和它的吵鬧

聲，仿佛又找到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這 邊

白花祭奠自己，紅花陪著石頭沉默

天，藍得掛不住云朵

我，就是在此時此刻，走過來了

身為臣子，身為商賈，即使身為一個

走投無路的流寇，我也情愿

我側身濕潤的空氣，空氣就讓出一個

喜形于色的人形

我走上河中的獨木橋

仿佛不歸路，我早就認識

望一處樹葉落下的山崖，無需細看

也能感知，是一股正午的風

把幾片落葉吹到了我干凈的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