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明旭


一部《小別離》,自8月15日登陸熒屏以來,熱度不減,被視作2016“話題劇王”。無論是黃磊、海清、TFBOYS的全明星陣容,飽滿的當下生活信息量,還是劇中對“中國式教育”的犀利剖析,都令該劇一亮相就引來眾多目光。
劇集火爆的背后,原著同名小說及其作者魯引弓也逐漸躍入人們的視野。如今,乘著電視劇熱播的東風,圖書新作《小別離2》,把當代人從未面對的“教育鄉愁”再次擺在了讀者眼前,討論的正是“回,還是不回”這一落點問題。
跟著筆下的人物,一路奔跑
當我們身邊千萬個普通家庭在經歷“走,還是不走”的糾結之后,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出國留學了,但問題又隨之而來。
有一天孩子可能會告訴你:我不開心。父母自然心疼得不得了。“寶貝,那么回來吧!”可孩子們卻說,我感覺越來越回不來了……
這是作家魯引弓《小別離2》的最新語境。它承接《小別離》原先備受關注的話題——應試教育、成長環境、環境問題、食品安全等等一系列社會痛點。它又對這話題進行了推進——中國父母對“教育”的糾結并未隨著機場出關口的別離而終結。
“這類似魯迅先生所說的,娜拉出走之后又如何?”初見魯引弓,他剛一落座就這樣發問。據他介紹,最新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小別離2》把當代人從未面對的“教育鄉愁”擺在了眼前,要討論的正是“回,還是不回”這一落點問題。從三個城市家庭,輻射到大洋兩岸、中國城鄉的寬廣時代畫卷;從小人物日常悲歡,提升到“教育鄉愁”這一當下中國面對的嶄新命題。
《小別離2》一經推出,與《小別離》構成了一個互為因果、追根究底的語義系統,一個個小人物糾結其間,愛與哀愁,栩栩如生。也正因為有這樣的當下感、話題性和犀利度,《小別離2》將接捧《小別離》,進入影視劇開發環節。“在現實題材嚴重匱缺的當下,這樣擊中痛點的作品,體現了文學吸聚現實之后所能具有的感染力。”出版人袁敏如是表達自己對這部作品的喜愛。
作者魯引弓是一位資深媒體人,其近年爆發式的寫作狀態引人注目,去年他連推的11部作品的影視改編權均被一搶而空。“小別離”系列,就鮮明地體現了他的寫作特色:聚焦社會熱點,描寫小人物人生,視角犀利,情感飽滿,富有暖心質感。
“可能因為我是媒體人,所以我會敏感于作品與受眾間的意義生成,它們會推進我沿著人物、理念的邏輯,繼續向前追。” 魯引弓說。而隨著《小別離2》的出版,圍繞當下留學潮中普通人的各種選擇,大量聲音、信息、觀念蜂擁而至,由此故事、情感繼續醞釀和發酵。
飛越一萬公里,去看“小降落傘”
《小別離2》的愛與哀愁,一樣建立在對中國教育的深刻思考之上,也因此,今年春季,魯引弓買了飛機票,飛越太平洋,沿北美西海岸一路采訪,接觸到了眾多中國家庭放去留洋的“小船兒”——這些每家每戶視作“寶貝”的孩子,像一頂頂小小降落傘,飄落在他鄉,獨自生長——“小降落傘”是當地媒體用來形容這些孩子們的專有詞匯。
“在大街上、站臺上、超市里、公交車里,中國學生隨處可見,耳畔不時掠過普通話,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上交織著獨立和懵懂,讓人印象深刻,那懵懂背后明顯支撐著一個個小小的堅強支架。每一個小小的身影都隱藏著成長的心事,以及遠方那個家的沉重掛念。而在他們頭上,似乎都回響著同一段旋律,那就是《回家》。”魯引弓告訴《出版人》,小說里關于留學生活的人物,70%到80%都有真實的原型。
生活的糾結顯然不是非此即彼,除了學習的自由度、眼界的開闊、藍天綠地之外,文化差異、價值觀沖突、生存困境也橫在面前,比如,很多孩子住homestay(寄宿當地人家中),那些接收留學生的美國家庭往往不富裕,他們的家庭文化與這些離家萬里的孩子常有隔膜,并且許多人家對孩子的心理、飲食等并不上心……
除此之外,還有更致命的對親情的思念,無法擺脫的文化基因,它們以種種或細微或劇烈的日常沖突,將當代中國人前所未遇的“教育鄉愁”擺在面前。
正因為小說離現實如此之近,《小別離》系列小說才能像錐子一樣,戳個小洞,卻痛徹心扉,切口很小,卻小中見大。
10多萬字的《小別離2》,魯引弓寫了三個多星期,看似輕松,但他卻感慨:我真的是把“洪荒之力”都使出來了!
將“眾生”化成“內心”
就像“小別離”中的“小”,魯引弓的小說,往往有“小”的切口,但它折射的面,則有廣闊的時代背景。這是他的取材風格,他善于從尋常人生百態,提取這個時代的痛點和形而上的哲思,并以強烈的情感串聯小人物的悲歡經歷。
魯引弓說,無論是“小別離”,還是自己另外幾部將被改名為“小夜曲”、“小確幸”的影視作品,它們都具有這樣微觀的切口,但內核則有較大信息量和格局。
魯引弓的同事朋友都知道,多年記者職業生涯的鍛煉,使得他擅長于對人心的揣摩,從而把握社會轉型期中國人內心的種種喜怒哀樂。
“這類似于魂穿,我必須把自己代入到筆下人物,去對他們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魯引弓說,“只有將眾生化作你自己的內心,它才能成為你的寫作源泉,否則,它還只是新聞素材。當然,這樣的寫作對情緒是一種煎熬,因為不寫到自己心痛,就直覺它無法動人。”
《小別離》的筆法簡潔、硬朗,敘事明快,他說,這不是故意追求一種腔調,“寫得利落,是因為人心太苦”,這就像海明威,為何要站著寫,以他自己的感覺是,當那種對人物的痛感無比強烈時,如果太緩慢,細微得像雕刻,它可能會拖垮你的節奏和耐心,讓你疲憊,從而無法托起一個完整的構想世界。
他說,《小別離2》中,也體現了這種敘事風格:以“利落”靠近人性的“羸弱”。
例如,方園海萍朵兒一家繼續作為主角登場,在大洋兩岸串聯起各種人生悲歡:方園前往美國,幫女兒處理校園、homestay文化沖突,這是一段情感洶涌的旅途,他將遇見價值觀西化了的妹妹方芳、想回國發展的外甥女米娜、當年“洋插隊”的初戀情人葉書瑤、朵兒同學“小辣妹”奇葩一家、強勢住媽莫莉……在這樣的相遇中,“homestay早餐風波”、“校園冷暴力”、“專業之爭”、“悲喜龍蝦湯”等等故事輪番登場。在這些故事中,有對故土的依戀,有對舊情的裂變,有對親情的反思,有對中西文化沖突的恍悟,有對傳統價值觀被顛覆的凌亂,有對成長之痛的嘆息,有對人生困境的少年機智應對。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近年來,文學IP多為玄幻、古裝的天下,現實題材對創作的引力似乎不大。而《小別離》,從小說到影視到小說續作,再到影視延續開發,成一個難得的現實題材IP樣本。
魯引弓說,它與網絡IP生成不同,它來自于實打實的社會信息收集,實打實的采訪,實打實的與民生話題互動,它的生成體現了對小民生存、尊嚴狀況的重視。
現實題材如何成為文學IP?對于近年來“一窩蜂”追逐虛幻風格的內容生產而言,文學供給側的精確判斷來自哪里?“面對現實,才能擺脫閉門造車,才能避免同質化,才可能具有題材的多樣化。”魯引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