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遠走他鄉的回憶——林雪的詩《野水芹》賞析

李漢超

為了遠走他鄉的回憶——林雪的詩《野水芹》賞析

李漢超

隨著社會的開放與進步，人的流動性會越來越大。有的為了生計而背井離鄉，有的為了生存客居異鄉，有的為了事業云游四海，有的為了發展遠走他鄉……他們可以統稱為游子。游子遠離故土，漂泊在外，歷經風雨滄海，心中便會產生諸多感慨。一縷月光，一片落葉都可能在游子的心中激蕩。唐朝詩人張籍借秋風思念家鄉，思念親人，遂成 《秋思》：“洛陽城里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表達游子情懷的詩篇很多，當代著名女詩人林雪的詩《野水芹》，卻不落俗套，別具一格——

在河新里花園的甬路邊

我看見一株野水芹

她先于我一步來到這里

先于許多遠走他鄉的人

她的根部藏匿的一小塊故鄉

對我來說已經遠去

她是否已厭倦過去的生活

偶然被風吹起了命運

我與她為伴，不是鄉愁

不是詩歌和祖國

不是愛或更愛

我與她為伴，站在那里

只為了更好更深的回憶

林雪，女。20世紀60年代出生于遼寧撫順。20世紀80年代開始寫詩，作品曾入選《朦朧詩選》《20世紀中國女性文學精粹》等數十種詩歌選本，并多次被《詩選刊》選載。1988年參加詩刊社第8屆青春詩會，2004年入圍首屆 “華文青年詩歌”獎，2005年獲世界華人詩書畫大展詩歌金獎，2006年獲詩刊新世紀全國十佳青年女詩人獎，2007年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已出版詩集《淡藍色的星》《藍色鐘情》《在詩歌那邊》《大地葵花》《林雪的詩》等。

野水芹，就是野生水芹菜，屬傘形科多年生宿根草本水生植物，多生于淺水溝旁或低洼地方，我國各地均有分布。有清熱利水、化痰下氣、祛瘀止帶、解毒消腫、降壓鎮咳之功效，是一種深受人們喜愛的綠色無公害蔬菜。別人看到野水芹，可能馬上掐回家當作菜，而女詩人林雪站立在野水芹的身旁，卻陷入了沉思。在這首詩里，詩人把自己的命運與野水芹聯系在一起，給讀者諸多人生況味。

況味之一，漂泊感。詩人在自己居住的花園的甬路邊，看見了一株在風中搖曳的野水芹，觸景生情，“她先于我一步來到這里/先于許多遠走他鄉的人”。一個人背井離鄉是漂泊，許多人遠走他鄉更是漂泊，其中蘊含著人生的變化和時代的變遷。人如此，物亦如此。在詩人來之前，野水芹就先從家鄉來到了這里，事物與人具有了同樣的命運。從寫法上來看，這是以物喻人，借物明理。野水芹的先期抵達意味著什么呢？應該意味著漂泊的孤獨。很顯然，詩人用野水芹的“先于”來寬慰和緩解自己的漂泊和孤獨。

女詩人林雪仰望風中的玉米

況味之二，蒼茫感。人世滄桑，心海蒼茫，“她的根部藏匿的一小塊故鄉/對我來說已經遠去”。從空間上說，故鄉在那遙遠的地方，無法企及；從時間上說，故鄉在那久遠的從前，不可觸摸。野水芹的根部還珍藏著故鄉的泥土，而故鄉深埋在詩人心里太久，看似已經消逝了。而沒有“遠去”的是什么呢？是野水芹的命運。“她是否已厭倦過去的生活/偶然被風吹起了命運”。野水芹可能厭倦了昔日平淡的生活，借助一次風的力量，到一個新的地方尋找新的生活。表面上看好像是自己的主動追尋，實際上是“風”的作用使然，風吹浮萍，隨波逐流。“是否”，用疑問的口氣增強了人生的蒼茫感。詩人關注野水芹的命運，當然也是在關注自己的命運。

況味之三，幸福感。野水芹決不是一株普通的植物，她是詩人的同伴，如同姐妹一般。“我與她為伴，不是鄉愁/不是詩歌和祖國/不是愛或更愛”。在這里，詩人運用了一組否定句式，斷然否定了“與她為伴”的一般意義或通常意義：借她表達鄉愁，借她抒發感情，借她傳遞愛意。詩人非常明確地告訴讀者，“我與她為伴，站在那里/只為了更好更深的回憶”。詩人與野水芹為伴，給人一種同病相憐、相依為命之感；“站在那里”，凸顯并定格了在漂泊中堅定相守的形象，給人一種溫馨、溫暖之感。生命總會有一些深刻的記憶，人生總會有一些美好的回憶。回憶也是一種財富，更是一種力量，提升靈魂，催人前行。野水芹有了人的相伴會茁壯成長，人有了野水芹的相伴會幸福永遠。

全詩語言靈動，意蘊豐富，在敘事中抒情，在抒情中敘事，呈現對事物獨特的審美觀照。許多年來，女詩人林雪一直保持沉思默想的獨立姿態，不受詩壇的喧囂左右，始終用審美意象來呈現世界，表現內心，始終遵從內在的精神引領，穿越在俗世云層之間。她的筆觸停留在普通人身上，停留在平常的事物上，營造語境，發掘詩意，形成獨立的詩歌品格。她說：“我的詩，已經不是青春年代那些超越、激烈的幻影，而是生活中樸素、深刻、充滿思考的細節，生活中哲學意義上的思考。當然，還有一些恰到好處的激情。”這讓我們經常能夠在她的詩篇中，透過日常生活的精彩描述，看到平常事物磨損的光亮。

［作者單位：湖北省應城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