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金融的金融民主化特征研究

王京，楊焱

（遼寧大學 經濟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互聯網金融的金融民主化特征研究

王京，楊焱

（遼寧大學 經濟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隨著中國互聯網金融的興起和發展，在相關研究越來越多的同時，一個名詞也越來越多地被提及，這個詞就是金融民主化。金融民主化是美國耶魯大學金融學教授羅伯特·席勒首先提出的概念，不僅席勒本人，越來越多的學者也認同互聯網及互聯網金融是推動金融民主化的重要力量。對金融民主化的內涵、互聯網金融在金融民主化的表現形式及互聯網金融的民主化特征對金融安全和風險管理方面的挑戰進行分析，能對未來互聯網金融監管及風險管理的構建提供幫助。

互聯網金融；金融民主化；金融創新；風險管理

一、民主化、互聯網金融與金融民主化

民主是一個社會學和政治學概念，字面意思是人民統治，實現形式有直接民主、代議民主等，而不論哪種形式，其都是在一定范圍內，按照平等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來管理公共事務的一個制度。金融民主化的實質是民主概念在金融領域的表現。席勒認為金融民主化塑造一個更公平的世界，其進程與金融人性化進程是同步的［1］；互聯網是推進金融民主化的重要力量，要考慮是否將大眾融資真正變成融資的來源，金融民主化改善生活，要通過創新打破壟斷，利用互聯網技術促進金融創新［2］。

對次貸危機的反思是席勒提出金融民主化的契機。我國學者雖然沒有首先提出金融民主化，但對金融話語權和財富掌握在精英階層手中也有類似的認識。例如，白欽先、譚慶華從金融過度虛擬化導致部分金融功能喪失出發，指出市場原教旨主義理論與政策和金融話語權壟斷和濫用無度是全球金融危機的最深刻根源［3］。同時，我國學者對金融民主化給出自己的定義。王丹莉、王曙光認為未來的金融體系，實際上應該是平民很容易參與的、進入門檻極低的一種金融體系［4］；中國金融民主化的本質就是草根金融、平民金融，像P2P、眾籌，實現了金融供求雙方的協商和融合，使金融的交易和定價機制民主化及金融體系走向大眾化、民主化、社會化、草根化、非壟斷化、均衡化，同時促進金融資本的跨期、跨人群、跨區域配置［5］。

金融民主化和金融創新互為手段和目的：金融民主化是手段，是因為金融民主化可以作為一種理念，運用和實踐這種理念，可使得金融創新和金融發展向著適宜的方向上進行；金融民主化是一種目的，是因為金融創新是為了實現金融民主化所提倡的平等、公平、貧富差距的縮小及風險管理水平的提升。

二、金融創新與金融民主化

金融民主化的理念在金融創新和發展金融學上被多次提及，而金融創新和金融發展在不同階段都體現了金融民主化的進程。例如，早期鑄幣廠的消失，民眾在貴金屬的存放上有了自主選擇權，存放到金店并最終產生了信用貨幣；英國在唐寧爵士的領導下進行財政及公共管理改革，英國政府向公眾發行遵守市場紀律的新債券；1694年英格蘭銀行的建立及現代金融制度使得政府在貨幣發行的權利上受到更大的限制；山西票號的發展是清朝時期底層民眾的商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結合的產物。因此，金融民主化是貫穿于金融發展史之中的。但金融的過度創新和金融虛擬使得其技術不再被大眾所掌握，造成民主化在傳統金融體系中不被關注，甚至在某些時候發生了衰退，并造成了金融創新本身被質疑。

莫頓認為，金融創新是開發新的金融工具、技術、機構和市場，像其他技術一樣，金融創新包括新的金融產品和服務的研發、檢視、推廣和應用。富蘭克林·艾倫和格倫·雅戈提出了金融創新的六個原則：復雜不是創新；財務杠桿不是信用；信息透明讓創新成為可能；資本結構相關；民主化資本取得會刺激增長；金融創新是積極社會變革的推進力量［5］。對于金融創新的“風險”和“平等”因素的表現，筆者試用金融功能觀及金融發展的視角來進行分析。

金融功能觀的視角認為，現代金融功能包括基礎性金融功能（服務功能和中介功能）、主導型金融功能（資源配置功能和風險規避與經濟調節功能）、衍生性金融功能（風險管理、風險交易、信息管理、公司治理、宏觀調節、區域協調和財富再分配等）。金融功能的演進即金融發展。貫穿金融發展的始終有兩類功能，一類與服務相關，一類與風險相關。微觀的金融創新有與服務相關的部分，重在服務個體，提升服務質量，便捷高效的服務降低交易成本，提升金融效率和整個經濟體的效率。另一部分的創新產品是不同風險和收益的組合。融資者出于對資金的需求和轉移部分風險的考慮讓出部分收益給金融中介機構和投資者，金融中介機構和投資者承擔部分風險并獲得收益和合理的風險補償。微觀的金融創新有相當一部分是利益驅動型，在某些方面，利益和道德因素會出現奇妙的組合。例如，合作性金融的出現滿足了弱勢群體的融資需求，眾籌的出現滿足了初創企業的融資需求。宏觀金融創新的服務重在服務全體，更多考慮道德、平等和公平需要，如政策性金融的出現和三維金融架構理論。宏觀金融創新的風險也更加考慮整體金融系統的風險，從而對金融體系進行宏觀審慎監管，如巴塞爾協議。

三、互聯網金融的民主化特征

互聯網金融是傳統金融機構與互聯網企業利用互聯網技術和信息通信技術實現資金融通、支付、投資和信息中介服務的新型金融業務模式。對互聯網金融的認識存在分歧：互聯網金融是否是除直接金融和間接金融的第三業態；互聯網金融是否是去中介化；互聯網金融到底包含了哪些形態；互聯網金融能否真正達到普惠等。但對于互聯網金融對金融民主化的促進作用，學界多持認同態度。互聯網金融的金融民主化特征有以下幾個表現。

首先，互聯網企業和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是非官方的制度性安排。民間在互聯網金融的發展上發揮了主動性。2004年12月，阿里巴巴集團推出支付寶以解決在電子商務領域的信用風險推動了第三方支付平臺開始發展。而2010年5月，中國人民銀行發布《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對第三方支付平臺進行規范管理，體現了民間力量的創新對現有金融體系的影響力。純互聯網銀行如前海微眾銀行也改變了銀行業的傳統面貌。

其次，互聯網金融產品在交易上實現了民主性。互聯網利用現代技術打破傳統人類社會的社區格局，形成了一個全球的互聯互通新社區，是互聯網的新型社區化。互聯網的新型社區化是互聯網金融中核心融資功能實現的重要基礎，它增加了人們的信任度，使得人們的參與、互動、分享、分擔成為可能。如眾籌的文化根源是通過社區為項目進行募資，后者已有數百年的歷史，現代意義上互聯網金融的眾籌得益于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使得基于社區的融資方式遷移到線上，減少了交易成本并拓展了受眾。在眾籌融資平臺和P2P平臺上，人們選擇感興趣的項目進行投資，投資者是決定融資是否成功的關鍵因素。

再次，互聯網金融在金融功能的發揮上實現了民主性。社區再造功能使得金融資源不再受到地理因素制約，存貸款資源可以自由地跨區域配置。互聯網金融讓風險在更大范圍內共擔和共管。平臺對于項目的篩選、投融資者的準入、新型風險管理體系的構建、透明和及時的信息溝通負有責任，對于融資成功后項目的具體實施，社區化的投融資體系要求投資者積極發揮風險管理者的職能，主動及時地與平臺和融資者溝通，融資者也必須在社交化的網絡中及時回應。也正因此，金融民主化也對互聯網金融的風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最后，互聯網金融的普惠功能實現了民主性。金融的普惠功能應該從金融的道德和利益兩個角度來分析。互聯網金融的核心眾籌和P2P融資是基于互聯網的社區再造，是合作和信任的擴大。道德因素體現在投資者基于對融資項目的認同和對融資者的信任而愿意以相對低的風險成本來承擔一部分風險，而利益因素體現在投資者對融資項目給予的回報上獲得了特殊的效用。相互信任的合作減少了交易費用，構建合適的、透明的溝通平臺和風險管理平臺是完善這些信任的合作的外部條件和基礎。金融民主化的一個目的是抑制貧富差距的擴大，相對而言，弱勢群體獲得金融資源的能力較缺乏，特別是小微企業和農村地區，而互聯網金融提供了不同于合作性金融的另外的平臺。

四、互聯網金融民主化帶來的監管挑戰

互聯網金融的民主化特征嚴重考驗風險防控水平，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民間金融合法化帶來的監管挑戰

互聯網金融代表著民間金融的正規化。民間金融指游離于現行制度安排之外的未受監管的金融行為。其存在有兩方面原因：一是現有金融體系存在不合理之處給了其生存空間；二是民間資本有高獲利需求而沒有正規的投資途徑。因為國有的銀行體系存在的諸多弊端（如存在牌照管制，效率低下；缺乏對小微企業的支持；對大型國有企業的信貸服務缺乏議價能力等），民間金融在我國一直生機勃勃，但總在被認可和不被認可之間。互聯網金融的出現給了民間金融資本合法化一個合適的契機，電商可以進入第三方支付領域；P2P及眾籌平臺讓追求高回報的投資者有了合適的渠道；2014年，銀監會啟動民營銀行試點工作，2015年6月末，浙江網商銀行正式對外營業，第一批試點的5家民營銀行已全部獲批開業。

互聯網金融的金融民主化一個重要表現就是民間資本得以進入金融領域，讓民間力量能在金融體系的構建上發揮影響。民間金融合法化在構建初期，既存在優勢，也存在弊端。優勢在于，民間金融中儲藏大量的資本，經濟繁榮時沒有通過合法渠道進入實體經濟，卻因資本的逐利性，以民間借貸的形式進入實體經濟，直接面對借款特征為短、頻、快的小微企業，拉高借款成本，也極具風險；經濟蕭條時，進入資本市場、住房市場、商品市場和投資品市場，造成市場價格的波動。而積極為其尋找出路，納入監管體系，可以減少消極影響。弊端在于，民間金融合法化的途徑必然伴隨著金融創新，而其利弊卻不能及時顯現。合法化之前，任何問題，發現之后都可以歸結到非法并加以查處；合法化之后，監管部門需要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監管方案以防控風險。金融創新的正功能如何發揮，負功能如何發現和避免，需要監管部門未雨綢繆，并確定審慎和適度監管的原則和措施。

（二）互聯網金融的民主形式為風險控制帶來挑戰

以P2P和眾籌為代表的互聯網金融被不少專家學者稱為金融第三業態。其區別于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的風險管理可以從金融契約的角度來看待。

傳統銀行業信貸實際上是一種金融契約的交易。在這種類型中，交易存在三方：一方是銀行為代表的金融中介機構，其他兩方是資金的需求者（融資者）和資金的供給者（投資者）。如圖1所示，資金、收益和風險的轉移其方向都是單向的。銀行在金融契約的達成上，在投資和風險管理中起了主導作用，選擇投資對象并進行風險識別，且承擔了大部分的風險；投資者承擔極少的風險，所承擔的風險即銀行破產的風險，并且隨著存款保險制度的建立，其承擔的風險也越來越有限。

圖1　間接融資的風險轉移

直接融資的風險轉移過程則相對簡單。不管在一級市場還是在二級市場，證券交易場所提供一個交易平臺，設置交易雙方的準入機制，建立信息披露制度等外部環境。在這種類型中，交易存在兩方：一個是融資者（證券發行者），另一個是投資者（證券購買者）。如圖2所示，投資者完全承擔融資者所轉移的風險，且必須對風險進行有效的管理。且不管是一級市場還是二級市場，風險管理的對象始終是目標企業，二級市場上投資者間的相互交易依然基于的是融資者的表現。

圖2　直接融資的風險轉移

而互聯網金融的代表P2P和眾籌類融資則有所不同。以眾籌為例，這種類型的交易依然存在三方，分別是融資平臺、投資者以及融資者，大眾參與決策該融資項目成功與否。因為初創企業的投資風險相對較高，以傳統方式得不到融資或以傳統方式得到的融資成本過高從而尋求P2P或眾籌類融資，因此給予了相對于傳統融資較小的風險補償。融資者轉移了部分風險和收益，融資平臺作為管理機構和信息中介平臺，承擔一部分的風險，而投資者則承擔了大部分的風險，因此風險的交易涉及三方，承擔風險最主要的是投資者，其次是融資平臺。從風險管理的角度來說，投資者需要進行主動的風險管理，一方面需要較高的風險承受能力和風險管理能力；另一方面，要通過完善的風險管理機制和融資者進行及時溝通。對于融資平臺而言，甄別合適的投資者以及融資者，搭建完善、透明的風險管理通道和架構是其主要責任，但并不需要像傳統銀行業一樣承擔全部的風險。

互聯網金融不僅改變了傳統融資方式，更在于其對構建完善的風險控制及風險管理體系形成了內外兩方面的挑戰。首先，從外部制度建設來講，中介機構在進行風險中介時監管機構如何定位將決定中介在風險管理中的責任。與傳統銀行業相比，這類融資平臺的確發揮了更多的信息中介作用，融資成功與否及后續發展也更多取決于融資者，投融資更多依靠點對點的匹配。然而在投融資者的準入上以及平臺建設、信息溝通和風險管理制度建設上平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此，完全的去中介論是站不住腳的。其次，融資平臺自身的風險管理架構和水平以及投資者的風險管理水平有待提高。目前的互聯網融資平臺風險管理水平較弱，直接體現在已有不少的P2P和眾籌平臺消失，給投資者帶來損失。除去法律的要求外，平臺在雙方準入方面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是因為小微或初創企業相對而言財務管理不健全，信息披露不完善，而作為大眾的投資者缺乏相應的投資經驗，而互聯網融資在風險補償方面相對偏低，因此，互聯網投融資存在高風險。另外，關于中小投資者的保護雖然是重點，但國際上對于合格投資者的要求也在放寬。逐漸放開投資者要求是金融民主化的要求和表現，但對于構建新型投融資結構和風險管理結構是一個挑戰，也是未來風控、創新和監管的重點，平臺在準入、信息溝通、融資結構、風控架構等方面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圖3　成功的P2P、眾籌類融資的風險轉移

五、結語

本文對金融民主化的定義、互聯網金融的民主化特征等問題進行了探討，認為互聯網金融的發展符合金融民主化的發展趨勢，兼顧了金融發展的利益要求和道德要求，互聯網金融特別是眾籌和P2P是重要的金融創新。但同時，互聯網金融的金融民主化特征也對這類金融創新有了更高風險控制和風險管理要求，對金融監管和金融安全帶來了挑戰。對此，監管機構以一個什么樣的視角來定性互聯網融資平臺，是否認同這類平臺是真正的“去中介化”，將決定未來完善的監管細則的出臺和互聯網金融風險控制和管理架構的完善。此外，互聯網金融涉及互聯網的社區再造，是互聯網基礎上的信任的擴大。在信任基礎上建立合適的溝通和風控體系是減少交易費用，提升金融效率的互聯網金融的內在邏輯，也是對互聯網融資平臺和此類金融創新的要求。如何促進互聯網金融的發展，使互聯網金融創新更加符合金融民主化的要求，需要監管部門、互聯網融資平臺和社會大眾共同的努力。

［1］Robert Morton.Financial Innovation and Ecnomic Performance［J］.Journal ofApplied Corporate Finance，1992（4）：12-22.

［2］羅伯特·希勒.互聯網是推動金融民主化的重要力量［EB/OL］.（2014-03-26）［2015-01-11］.http：//tech.163. com/14/0326/18/9O9J68PN00094ODU.html.

［3］白欽先，譚慶華.再論次貸危機的根源與金融發展方式轉變［J］.內蒙古金融研究，2013（10）：12-17.

［4］王丹莉，王曙光.從金融抑制到金融自由化與金融民主化［J］.新視野，2015（2）：88-93.

［5］富蘭克林·艾倫，格倫·雅戈.金融創新力［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199-208.

A Study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 in Internet Finance

Wang Jing，Yang Yan
（College ofEconomics，Liaoning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0036）

The term of 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 becomes popular in pace with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Internet finance and related studies of it.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 is a concept put forward by Robert J.Shiller，a financial professor in Yale University.More and more scholars agree that the Internet and Internet finance are important powers to promote 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This study tries to analyze the connotation of 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the forms ofInternet finance in the process offinancial democratization and the challenge imposed on financial security and risk management by the democratic characteristic of Internet finance，hoping to provide benefits on the regulation and risk management ofInternet finance.

Internetfinance；financialdemocratization；financialinnovation；riskmanagement

F832

A

1674-5450（2016）02-0122-04

2015－11－30

2016年度遼寧經濟社會發展立項課題（2016lslktjjx-19）；2014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L14BJL026）

王京，男，山西晉中人，遼寧大學金融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互聯網金融與金融發展理論研究；楊焱，男，河南漯河人，遼寧大學金融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合作性金融、金融契約與金融發展理論研究。

【責任編輯：李菁責任校對：趙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