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鄉村往事》的音響設計

杜思亮

【摘要】以獨角戲《鄉村往事》為例，對話劇音響設計中環境聲的塑造方法進行探索，從前期的音效素材制作、演出現場揚聲器系統的布局及現場演出時音響調試等方面入手，力求在創作上打破傳統，從聽覺上賦予話劇獨特的味道和質感。

【關鍵詞】獨角戲；環境聲；音效素材；揚聲器系統布局；調音

文章編號：10.3969/j.issn.1674-8239.2016.07.012

在戲劇創作中，音響設計是一種看不見的藝術形式，看似簡單，不像舞美、燈光可以直觀地展現在觀眾面前，往往被人們所忽略，但其中凝結著許多不易被人察覺的細節與智慧。

中央戲劇學院為“第六屆戲劇奧林匹克”特別創作的獨角戲《鄉村往事》在國家大劇院小劇場精彩上演，該劇由戲劇奧林匹克中國委員、中央戲劇學院劉立濱教授執導，僅有一個角色，劉紅梅老師演繹的一位90多歲“喝黃河水長大的”中國老婦人。全劇以老婦人回憶自己的一生呈現，時間跨度從辛亥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直到新中國成立后的“土改”、“四化”，通過這位普通的中國婦女一生的守望，折射出中國命運多舛的百年歷史。

提到獨角戲，大家往往會覺得獨角戲的制作應該相對簡單。的確，與傳統規模的戲劇制作相比，對于獨角戲而言無論從演員數量、導演調度，還是舞美、燈光的規模上都小了很多。俗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獨角戲的藝術表現形式既是這次創作上一個最大特點也是一個最大的難點。特別是在音響設計方面，正是因為舞臺呈現相對簡單，所以在聲音創作上反而是一件更難的事情，從聽覺上抓住觀眾，賦予獨特的味道和質感，做到“獨”而不“單”。筆者作為該劇的音響設計，在這里重點分析該劇環境聲的音效素材設計、揚聲器系統布局、音效素材的運用，并總結創作體會。

1設計目標及預期效果

音響設計首先要做的是風格的定位。一般情況下，音響設計風格應該是與整部戲的風格相統一?！多l村往事》本身屬于現實主義題材的話劇，但在該戲的音響設計風格定位上，筆者沒有像以往一樣，把它單純地當作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戲劇來定位，而是將整部戲的音響設計定位在了“現實+夢幻”的混搭風格。之所以確定這樣的設計理念，一方面是因為劇中有大量老婦人回憶過往的段落，另一方面全劇結尾處老婦人有這樣一段臺詞：“夢，這是一個夢！夢醒了，我總是要坐很長時間，慢慢地、細細地、一點一點地回味這個夢。”正是這段臺詞，給筆者很大啟發，找到了打開該劇音響設計風格的鑰匙。當然，這里所謂的“夢幻”并不是完全脫離現實的夢幻，而是將所有現實主義的聲音素材加上了一件“夢幻”的外衣，創造出一種既真實又帶有一點“夢境”的質感，營造出一種虛實結合的現實與回憶來回穿插的意境效果。

2音響設計的實現

為實現設計目標，筆者探索從前期的音效素材制作、演出現場揚聲器系統的布局及現場演出時音響調試等方面入手，以期達到上述音響設計的預期效果。

2.1音效素材的制作

《鄉村往事》全劇的音效素材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演員舞臺表演區現實空間環境聲的塑造，一類是主人公回憶場景心理空間環境聲的塑造。

舞臺表演區空間環境的設定是黃河邊上，主人公始終在這一場景中進行表演，一邊回憶一邊講述著自己一生的經歷。那么最能體現這個空間環境感的音效素材就是黃河水聲，成為貫穿全劇的音效特征。聽上去好像因為場景的單一讓音效素材的設計也變得簡單起來，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河水聲的音效素材，貫穿全劇鋪墊就可以了。設想如果真的如此，全劇一個多小時觀眾和演員一直聽到一個沒有任何變化的流水聲，既乏味又容易產生厭倦感。因此，對于河水聲的處理，成了該戲在音效素材設計上一個最有挑戰的地方。該劇雖然是一部獨角戲作品，但從音響設計的角度出發，筆者認為這個戲其實是有兩個“演員”共同完成的，一個是觀眾看得見也聽得見的老婦人，另一個就是觀眾看不見卻聽得見的，劇中一直在與老婦人互動的黃河水聲。

確定了這個創作理念，但問題來了，演員的表演可以靠臺詞和形體，那河水聲又該如何“表演”，如何與舞臺上的演員互動起來呢？答案其實很簡單，就是實現音效素材的“擬人化”處理。筆者的具體方法如下：首先是音效素材的選擇，挑選出有不同音響色彩的河水聲素材，有輕輕拍打岸邊的河水聲、有靜靜流淌的河水聲、有氣勢磅礴的河水聲、也有夾雜淅淅瀝瀝雨水落到水面上的河水聲等等；接下來則是在演出中配合劇情和演員的表演，將這些不同音響色彩的河水聲素材，通過調整它們的音量以及淡入淡出的速度，實現各素材之間的無縫切換，制造出不同音響色彩的聽感，從而賦予黃河水聲不同的“情感”和“語匯”。比如，劇中經常有老婦人詢問黃河是不是在聽自己訴說的情節，根據講述內容不同，老婦人的情緒也隨之變化，時而平靜，時而羞澀，時而憂傷，時而憤怒，因此黃河水聲也要根據老婦人情緒的變化做出不同的回應，表達出自己的“態度”，輕輕拍打岸邊的河水聲表示黃河對老婦人講述內容的“傾聽”和“認同”，靜靜流淌的河水聲代表了黃河聽到老婦人講訴自己感情經歷時的“羞澀”，氣勢滂渤的河水聲則代表了黃河聽到老婦人和族人遭遇日軍屠殺時的“憤怒”，夾雜淅淅瀝瀝雨水掉落到水面上的河水聲則代表了黃河對老婦人思念家人時的“憂傷”和“同情”。通過對音效素材進行這種“擬人化”手法的處理，豐富了表演區空間環境聲的內容表達，一方面可以更好地配合演員的表演，讓獨角戲演員感覺舞臺上有了一個無形的“對手”，另一方面也豐富了觀眾的聽覺體驗，增強了該劇的表現力和張力。

2.2揚聲器系統的布局

戲?。ㄔ拕。P聲器系統的設計最終是為音效素材的重放服務的。該劇的揚聲器系統主要分兩大部分：主擴揚聲器和效果聲揚聲器。

國家大劇院小劇場舞臺面積115.2 m²，觀眾廳面積641 m²，其中活動看臺14排，計411席；活動座椅5排，計145席，觀眾席的橫向跨度距離達18.8 m。為了實現聲音在觀眾區的均勻覆蓋，主擴揚聲器系統使用了劇場固定安裝在舞臺臺口上方的左、中、右三只d&b E12全頻揚聲器（見圖1），從上往下指向觀眾席。

效果聲揚聲器系統則是在靠近舞臺二道邊幕的兩側各擺放了一只MeyerSound UPM-1P超緊湊型寬角度揚聲器，斜45°交叉指向觀眾席，見圖2。之所以選擇MeyerSound UPM-1P揚聲器作為效果聲揚聲器，一是它的體積比較小，便于在舞臺上隱藏；二是它的水平和垂直輻射角度比較寬都是100°，最大聲壓級可以達到123 dB，可以兼顧舞臺和觀眾席的聲覆蓋，非常適合在小劇場話劇演出中作為效果聲揚聲器來使用。

在音效素材的重放設置方面，通常情況下演出中音樂音效素材的重放主要以主擴揚聲器為主。但針對該劇，筆者打破了這個傳統，全劇音樂音效素材的重放以舞臺里的效果聲揚聲器為主，而主擴揚聲器在使用上，只在全劇幾處需要大的情緒渲染時才會將部分音效素材的信號饋送到主擴揚聲器，起到一種“造勢”的作用。

筆者之所以會采用這種重放模式，一方面是力求讓觀眾在整個觀演過程中，對聲音的判斷始終是從舞臺里出來的，讓音效素材重放出的空間感和舞臺演員的演區空間相重合，讓觀眾的聽覺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起，而不是從舞臺演區以外的揚聲器中重放出來的，盡可能避免音效素材在重放時干擾觀眾觀演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對于這樣的小劇場演出，演員臺詞是沒有擴聲的，完全依靠演員自身的聲音能量在劇場空間中進行傳播，因此通過舞臺里的效果聲揚聲器完成音效素材的重放，可以更好地控制音效素材和演員臺詞之間的音量平衡和比例。

2.3現場調音對音效素材的處理

關于老婦人回憶場景心理空間環境聲的塑造正是該劇音響設計“現實+夢幻”混搭風格的集中體現。

筆者的做法是，將每條回憶場景的音效素材都準備三個版本：沒有加任何效果的原始素材，加入大廳混響效果的混合聲，只有混響效果的混響聲。在現場演出中，同一音效素材的三個版本可以通過播放軟件實現分軌的同步播放，在調音臺上每條音效素材對應著不同的推子，這樣筆者會根據音效素材在戲里的具體作用和心理節奏，配合演員的表演，在演出過程中通過控制調音臺推子的比例對同一音效素材的三個版本實時進行調整，實現聽覺上“現實+夢幻”聲音質感的無縫轉化或疊加。比如，劇中有一段老婦人回憶自己出嫁時場景的講述，原始的音效素材是一曲喜慶的嗩吶和鞭炮聲交織在一起。筆者按照上述方法，將這條音效素材制作了三個版本，其中沒有加任何混響效果的素材聲代表著“現實”的聲音，加入混響效果的混合聲和完全只有混響效果的混響聲素材則象征著老婦人記憶中那個“夢幻”的聲音；當老婦人開始講述婚禮場景時，揚聲器最先重放出沒有任何混響效果的素材聲，隨著老婦人講述的不斷展開，將加入混響效果的混合聲素材軌道慢慢推起來，同時，之前沒有任何混響效果的素材軌道慢慢收掉；等到老婦人的這段講述臨近結束時，再將只有混響聲的素材軌道慢慢推起來，同時，之前的混合聲素材軌道再慢慢收掉。這樣做，一方面可以使同一個音效素材有不同的層次和彩色，讓觀眾的聽覺感受保持一種新鮮感。更重要的是，這種處理方式更好地契合了演員表演的心理空間和節奏；同時讓觀眾不自覺地進入老婦人講述的故事中，仿佛就發生在眼前，慢慢再讓意識從這段故事中抽離出來，記憶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用一層一層遞進調音手法營造出老婦人內心越來越深的孤獨感。

這種做法聽上去并不復雜，但需要音響設計師在實際的劇場環境下，不斷揣摩劇情，進行反復試驗，才能塑造出這種既真實又帶有一點“夢幻”質感的聲音。

3結語

以上就是筆者在《鄉村往事》音響設計的創作過程和技術手段，希望能夠與熱愛戲劇、熱愛戲劇音響設計的同行們一起分享。引用該作者李寶田先生曾經說過的一段話：“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始終存在著兩種歷史：一種是寫滿英雄偉人名字的歷史，一種則是由無數普通人的故事構成的民間史，這后一種的主人公大多無名無姓，大多會被歷史的風沙湮沒，留不下多少痕跡。但它卻真實記載著一個民族的心路歷程，記載著苦難、堅韌、犧牲，還有各樣的愛、各樣的情、各樣的人生遭際，更真實更有力量?！蓖瑯?，戲劇的發展史是每一位默默無聞的戲劇工作者一起努力的結果，如果熱愛戲劇，就懷著各樣的愛、各樣的情、各樣的人生遭際，堅定地走下去吧。

（編輯 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