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張棉被

戰藝柏慧

槐樹透著新綠，柳絮隨風散落，燕子于葉影下相望，海棠花映著紛繁的光……

飛機降落在北京這片熱土上，我帶著一顆復雜的心，直到你邁著碎步，笑著，揮著手，朝我走來時，我真希望我們之間只有我的長大沒有你的老去。

姥姥，你粗糙溫熱的手握住我時，我終于嘗到了成熟的滋味。長大，開始知道你多的一縷白發，開始知道你臉上多的一塊黑斑，開始知道你已沒有我幼時那么高大。我掙開你的手反手摟過你的肩，好像摟住一個孩子，慢慢地走。

陽光撒過我們的發絲，暖暖的。

“過年時給你家郵的新被子軟乎嗎？短不短？短了就蓋你媽的，夏天一過又能用上了。”姥姥抬頭朝我笑。

“嗯，好著呢！放心吧！”

心底的記憶一縷縷掀起，如膠片般清晰又模糊……

從小到大，姥姥給我做過三床被子。

出生時一床，幼孩時一床，少年時一床。

第一張棉被印象頗深，年代久遠，那是一套兔子花紋、紅色繡邊的小被，當時受到許多小朋友的青睞，現在估計是連我的小腿都遮不全了，我暗自發笑。

聽媽媽說過，每套被子的棉花都是從山東寄來，被里被罩的針線，工序都不一樣，做起來勞神費力，真想不出姥姥要多辛苦……

想到這兒，我打斷了姥姥的話，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起被子的舒服、暖和。這么多年從未讓她知道我有多喜愛這被子，內心的慚愧越發濃了。

我不懂得如何述說我對姥姥的情感，任何語句在這份感情里都顯得單薄無力，就好像姥姥給予我的一樣，不能用數字計量。發現姥姥老了，是從媽媽帶她檢查身體開始。一張張B超，一次次奔赴各大醫院，醫生對姥姥心臟的一句句叮囑。

我開始害怕與姥姥漸行漸遠，這種距離是言語行動都無法彌補的。

作家鮑爾吉·原野說：“襁褓，是一個人一生最值得保留，最重要的東西。它代表一個人的起點，一個人的初心。”

而姥姥，您的三張棉被承載的是我的所有懵懂青蔥，它們一一相連，串過我的足跡。我無法不懷念我們彼此的一件件事兒，正是那一點一滴微小如綿雨的細節淌入我的心底，生出枝節，盤曲生根，如溫情的棉被包裹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