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到底畫了多少張荔枝畫

韓幫文

齊白石是一位懷有深切鄉土情結的藝術家，他畫了很多蔬果題材的畫，幾乎涵蓋了我們所熟知的所有蔬菜瓜果品類。在眾多的水果題材作品中，嶺南的荔枝尤其突出。

齊白石是一位懷有深切鄉土情結的藝術家，他畫了很多蔬果題材的畫，幾乎涵蓋了我們所熟知的所有蔬菜瓜果品類。在眾多的水果題材作品中，嶺南的荔枝尤其突出。

嶺南北枕逶迤五嶺，南臨浩瀚大海，是一方山川秀異、物產豐饒的人間樂土，是一個“盧橘楊梅次第新”的水果世界。佳果就是嶺南的象征與符號。據統計，嶺南水果品種有500多種。最近，嶺南美術界發起了一場名為“嶺南佳果”的創作與展示活動，聚合了80余位書畫名家，描繪了80余種嶺南水果，可以按圖索驥，感受嶺南風物的魅力。

這么多水果品類中，荔枝分布最廣、產量最高、質量最好、口碑最佳。無論是蘇軾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還是歐陽修的“五嶺麥秋殘，荔子初丹”，都使得荔枝盛名遠播，并升華為內蘊豐富的文化意象。

事實上，在嶺南本土美術史中，從來不缺描繪荔枝的丹青高手，比如居廉、居巢、高劍父、趙少昂、關山月，等等，佳構層出不窮。而將視野放及整個中國美術史，荔枝畫愛好者更是不乏其人，比如吳昌碩、陳大羽、李苦禪等，都有作品傳世。但要說起荔枝畫的第一品牌，無疑要數齊白石。說到他畫荔枝的起因，就必須提及他和嶺南的因緣。

從40歲至47歲，齊白石從老家湖南湘潭先后出過6次遠門，徹底決定了他的人生走向。齊白石有一本“自述”，回憶自己“五出五歸”，學界也大多采用這一說法。但是，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郎紹君先生則通過仔細考證與分析，得出齊白石“六出六歸”的結論，本文認同郎氏結論。

在對其畢生產生深遠影響的“六出六歸”中，齊白石就踏足南粵大地4次。據現有材料分析，縱觀齊白石4次來粵的經歷，由于當時他尚未聲名顯赫，游歷更多的是一種個人及朋友間的行為，并沒有在更廣的藝術與公共領域引起廣泛效應，這就與1928年夏黃賓虹赴廣西講學，歸途經廣州時的盛況有著明顯區別。但不管怎樣，齊白石4次來粵，注定成為其藝術人生中“行萬里路”的重要足跡，對其繪畫及詩文創作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據齊白石自述，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7月中旬，廣西提學使汪頌年約他游桂林。在桂林過了春節之后，齊白石打算回家，正想動身的時候，忽接其父來信，說四弟純培和長子良元從軍到了廣東，家里很不放心，叫他趕快去找尋。齊白石就取道梧州，到了廣州，住在祇園寺廟內，探得他們跟著朋友郭葆生到欽州去了。齊白石打聽到確訊后，趕到了欽州。需要指出的是，欽州現在雖歸屬廣西壯族自治區，但在民國年間稱欽縣，屬廣東省欽廉專署所轄。到了秋天，齊白石跟郭葆生定后約，獨自回家鄉。這是齊白石第一次到廣東。

兩年之后的春節，齊白石動身赴約，首先坐轎到廣西梧州，再坐輪船，轉海道前往。到了欽州，郭葆生讓齊白石教如夫人學畫，兼給他代筆。住不多久后，齊白石隨同郭葆生到了廣東肇慶，游鼎湖山，觀飛泉潭；又往高要，游端溪，謁包公祠。獨特的嶺南自然與人文景觀讓齊白石目不暇接，極大地開闊了視野。

齊白石一行回到欽州后，正值荔枝上市，他沿路看到荔枝樹結著累累的果實，碧綠的葉子中間裹著紫紅色的果子，非常好看，從此便把荔枝畫入了他的畫作中。

在郭葆生的鼓勵下，齊白石3天畫了七八幅荔枝圖，很快被搶購一空，他的荔枝畫轟動了欽州城。關于他與荔枝的趣事，齊白石介紹道，曾有人拿了許多荔枝來，專門換他的畫作。由此，齊白石不禁感慨道：“這倒可算是一樁風雅的事。”還有一位歌女，齊白石曾捧過她的場，她則常常剝了荔枝肉給齊白石吃。由此，齊白石作了一首紀事詩：“客里欽州舊夢癡，南門河上雨絲絲。此生再過應無分，纖手教儂剝荔枝。”齊白石的第二次廣東之行，就已經與荔枝結下了深厚的緣分。

一年之后，齊白石在廣東提學使衙門供職的好友羅醒吾叫他到廣州去玩。當年2月間，他動身到了廣州，本想小住幾天，再轉道去欽州，而羅醒吾則勸他多留些時日，他就在廣州住下，仍以賣畫、刻印為生。

“那時廣州人看畫，喜的是‘四王一派，求我畫的人很少。唯獨非常夸獎我的刀法，求我刻印的人每天總有十來起。因此賣藝生涯，亦不落寞。”對于當時在廣州賣藝的情況，齊白石還算比較滿意。

而讓齊白石意想不到的是，他這個從小便與政治保持距離的人，這次竟然在廣州真真切切地投身了政治，并扮演了重要角色。彼時，羅醒吾參加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在廣州做秘密革命工作。此番在廣州見面，他希望齊白石幫忙做點事—替他們傳遞文件。齊白石想了想，感覺這倒不是難辦的事，只需機警地不露破綻，當下也就答允了。從此，革命者需要傳遞的秘密文件，羅醒吾都交給齊白石去辦理。而齊白石則假借賣畫的名義，把活頁夾雜在畫件之內，傳遞得十分穩妥，始終沒露馬腳。

秋天時，齊白石的父親來信叫他回去。他在家住了沒多久，父親又叫他往欽州接四弟和長子回家，便再動身到了廣東，第四次南粵行正式開啟。他在廣州過了年，正月又到了欽州。郭葆生留他住過了夏天，他才帶著四弟和長子，經廣州往香港，到了香港，換乘海輪，直達上海。

4次嶺南之行，對齊白石的藝術生命產生了巨大影響，僅就創作題材而言，他就創作了以荔枝為代表的嶺南佳果系列。齊白石一共畫了多少幅荔枝畫？傳世的又有多少？根據《齊白石全集》（湖南美術出版社，1996年）收錄的作品統計，共有42幅荔枝題材繪畫。在《北京畫院藏齊白石全集》（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年9月版）中，荔枝畫則有3幅，且與《齊白石全集》收錄的作品不重復。這兩大畫集基本上涵蓋了齊白石荔枝畫的存量，共計45幅作品。

根據作品存量分析，齊白石荔枝畫的創作高峰期在20世紀40年代，有23幅之多，占據其整個繪畫生涯中荔枝畫的大半。其最后一幅荔枝畫創作于1955年，在他離世前兩年。齊白石的荔枝畫形制、尺幅不一，畫面結構多樣，對荔果配圖的其他形象也很豐富，但老人對荔枝的喜愛以及通過荔枝寄托的美好意愿則是一以貫之的，從“大吉大利”、“平安多利”、“太平吉利”、“吉利萬年”、“大利”、“大喜大利”等題款就可以看得出來。

“園果無雙，予曾為天涯亭過客，故知此果之佳。”齊白石在20世紀40年代的一幅荔枝畫中這樣稱贊荔枝的獨特魅力。荔枝畫寄托著白石老人對生活最樸素、最本真的祈愿，承載著他對嶺南風物與人文的喜愛與眷戀，也關聯著畫壇一代宗師與嶺南的因緣以及他在嶺南的深刻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