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塵埃，再開出一朵花來

林子樹

兒子出生后，我的壓力陡然增大，加上那段時間工作很不順利，心情比較陰郁。每天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家，本想感受一下家庭的溫暖，迎面而來的卻是妻子無休止的嘮叨，她埋怨我不顧家，不體貼，甚至發牢騷為何找了我這樣一個男人……妻子漂亮能干，事業心強，為了兒子放棄了升職的機會，我知道她心中有怨氣，于是耐心勸慰她，但她好不了兩天又恢復原樣。我逐漸失去了耐性。后來，妻子再牢騷的時候，我選擇沉默。婚姻像一臺榨汁機正在逐漸榨干我的激情。

那晚，妻子舀上一碗稀飯，問母親喝不喝。母親正在照顧兒子，沒有聽到妻子的話，妻子就火了，她把稀飯倒進了垃圾桶，母親哭了。我對妻子嚷道：“要么向母親道歉要么馬上滾出這個家。”妻子看了我一眼說：“滾就滾，你別后悔就成。”當天晚上妻子便含淚回娘家了，那一刻我對婚姻萬念俱灰。

沒有了妻子的家就像風雨飄搖中的茅草屋，凄風斜吹進來，夾雜著兒子的哭喊和母親的嘆息。夜晚，我躺在床上，感覺那張雙人床大得漫無邊際，我蜷縮在床的一角，感覺徹骨寒冷。

那天，正在工作的我突然接到鄰居的電話，說母親在照看兒子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我趕去醫院，得知母親腿部骨折，需要住院治療。屋漏偏逢連夜雨，我蹲在醫院的一角，突然很想妻子，我猶豫了很久，給她撥了一個電話，但是鈴聲剛剛響起我就掛斷了。

妻子不在，母親病了，兒子又需要照顧，我只得去家政公司請了一個保姆，帶她來到醫院。在走廊里，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妻子，我很吃驚，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就聽她說：“跟我過來，有事和你說。”保姆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呆愣的我，笑著推了我一把。我急匆匆跟著妻子來到花園，妻子轉過身，柳眉微挑：“請保姆向別人炫耀你有錢啊，我去伺候媽，兒子我會叫我媽來幫忙照看。”我站在原地，悲喜交加，好想使勁擁抱妻子，但我的兩只手只是沒出息地互相搓著。

在妻子的照料下，母親恢復很好。出院那天，妻子催我快去辦出院手續：“醫生說讓媽多吃點補鈣的食品，我讓鄰居小王給帶了一份新鮮排骨，這會人家快下班了，你可得快點去拿。”平時慢性子的我最怕別人催，可那時妻子的聲音怎么聽都那么悅耳。剛走出門口，我聽到同病房老太太向母親夸贊妻子：“這可真是一個孝順的媳婦啊，盡心盡力，端屎端尿的，就是親閨女也不見得會這樣，老姐們，你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啊，攤上這么個好媳婦。”母親在一旁呵呵笑著附和，那一刻我潸然淚下。

回家后，我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小菜，并且準備了一瓶干紅。妻子看到后笑著說：“怎么，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急忙拉她坐下，倒滿酒后，我說：“老婆，謝謝你這么盡心照顧我媽，我敬你一杯。”沒想到妻子的臉突然拉了下來，道：“虧你還是個文化人呢，怎么這么不會說話呢，不是你媽，是咱媽，她生病住院我理應照顧。這是做妻子的本分，沒什么大不了的，雖然你很讓我失望，不過既然嫁雞就隨雞吧。”我忙附和著說：“是！是！是！還是你說得有道理。”

這一晚，我們相擁入眠，妻子說：“我回娘家的時候，跟我媽說了我的煩惱，我媽對我說，你們呀，還在空中飄著，沒有落地。”我不解，妻說：“你看那種子，鉆進了泥土里才能生根，啥時候見過飄著的種子發芽的？媽沒有文化，爸卻是大學畢業，以前我很納悶他們怎么能相濡以沫這么多年，在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妻把頭靠在我的肩上：“以前，我太要強，無意中傷害了你，但其實，我還愛著你。”我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我也不對，總是要求太多，你為了我和兒子失去了自己的事業，我不但不理解你，還因為一些小事否定你。”妻子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溫暖著我。我想這就是永恒。

張愛玲曾說，低到塵埃，再開出一朵花來。其實，婚姻就像那顆種子，唯有落地才能結果。戀愛的時候，你可以像白天鵝一樣整天昂著高傲的頭，但步入婚姻，你則需要低下頭，多站在對方的角度想問題，認真做好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在簡單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每個家庭都會面對婚姻中的各種問題，如果我們不過于苛求，在婚姻中放低姿態，幸福一定會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