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朝暉
目前我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2000年我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超過7%,中國進入了老齡化社會。大約在2033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的占比超過20%,進入超老齡社會。而到本世紀末,我國老齡化程度預計達到33%,即三個人中有一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未富先老”是中國老齡化的初始特征。2000年,我國人均GDP只有7942元,不到1萬元,換算成當時的美元,也不到1000美元。根據世界銀行的劃分標準,2000年我國人均GDP屬于中低收入水平,由此可見,我國是典型的“未富先老”。而根據世界銀行的測算,我國已經于2010年前后進入中等偏上收入水平國家,此時我國65歲及人口占比達到8.2%。預計到2024前后,我國進入高收入國家,而那時我國老齡化指數為13.1%。可以說,我國老齡化總體特征是“邊富邊老”。
“未富先老”是上世紀80年代中國人口學家提出的一個命題,旨在向全社會提出中國生育率迅速下降,人口老齡化趨勢加速,必須對人口老齡化做好一系列的相應準備。但在中國經濟迅速發展的今天,它是否已失去了政策上的意義?學者們對此各執一詞。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的鄔滄萍在其文章中重新審視了中國人口“未富先老”的命題,文章認為,目前條件下“未富先老”的命題仍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它有利于提高憂患意識,使人們認識到人口老齡化的嚴重性和緊迫性,有利于立足國情,厲行節約,做好老齡事業。文章說,由于近年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因而有人認為“未富先老”的提法不切實際,并認為中國老齡化不是難以承受之重,問題只是體制蛋糕的分配問題。對此,文章指出,目前中國養老保險方面隱性負債超過6萬億元,到目前為止養老金儲備只有2700億元,現在退休人員的養老金主要靠現收現付來支付,老年社會保險覆蓋面不大,老年人群已捉襟見肘,將來退休人員不斷增加,困難就更大。中國目前社會養老床位120.5萬張,平均每千名老年人8.6張,是發達國家50—70張的1/8,至于住房、醫療則差距更大。
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穆光宗在其文章中提出“未富先老”與“邊富邊老”兩大命題各有依歸、認識互補,并提出“共建、共享、共生”的概念。文章說,老年人是和諧社會的共建者,也是社會成果的共享者,也是多元社會的共生者。快速發展的人口老齡化對尚不健全的養老保障體系帶來了巨大的資金壓力。中國現行養老保險制度的覆蓋面很窄,不僅絕大多數農村人口仍處于社會化和共濟性的社會保障體系之外,連城鎮許多靈活就業的人員也沒有被納入養老社會保障的范圍。如果說“未富先老”命題的核心價值主張是提醒人們面臨的挑戰的巨大性以及未雨綢繆加快社會財富創造和養老資源積累的緊迫性,那么“邊富邊老”的新命題則提出了關懷老年、財富共享、和諧共生的重要主張。無論是舊命題還是新命題,都涉及經濟效益和社會公平兩大問題。它們各有各的依歸,各有各的價值,卻完全可以統一在“健康老齡化”、“積極老齡化”以及“和諧老齡化”的三大戰略中。
老齡化是現階段全面兩孩政策的重要背景。盡管我國死亡率的下降和平均預期壽命的延長是老年人口增多的根本原因,但是在我國,低生育水平和低死亡率無可爭議地將老齡化進程提前了。20世紀90年代,我國已經進入了低生育水平。此時老齡化速度加速,1980年到1990年10年間老齡化指數增加0.8個百分點,而1990年到2000年老齡化指數增加1.4個百分點,2000年到2010年增加了1.5個百分點。當然這還僅僅是開始,未來我國老齡化指數增加速度更快。特別是當60年代出生的嬰兒潮陸續進入老年人口的時候,老齡人口增加速度將明顯快于新生嬰兒的增加速度,由此導致老齡化加速。
根據測算,實施全面兩孩政策之后,2020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為12.41%,比政策不調整下降了0.13個百分點;2030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為17.12%,比政策不調整下降了0.23個百分點;2050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為25.50%,比政策不調整下降了1.3個百分點。從老齡化指數來看,全面兩孩政策短期能緩解老齡化指數1.3個百分點,這在全球都在變老的大背景下,作用已經是非常顯著了。
長期來看,全面兩孩政策有助于緩解老齡化趨勢。根據測算,大約在2062年前后,當60年代出生的嬰兒潮陸續離開人世,我國會迎來長達15年左右的老齡化程度緩慢下降期。這其中就包括全面兩孩政策的效應。當然也有學者認為,全面兩孩政策無法扭轉老齡化趨勢,因為從全球來看,老齡化已經是基本趨勢,而我國也必然迎來老齡化。
在這種大趨勢下,能有效緩解老齡化趨勢的部分,也算是巨大貢獻了。更何況全面兩孩政策對老齡化的緩解效應是長期且深遠的。有學者認為,全面兩孩政策對老齡化的影響不能單純從老齡化指數這個統計指標來看,而要從家庭微觀角度來看全面兩孩政策的巨大影響。根據預測,全面兩孩政策實施后,我國平均家庭人口規模將出現上升趨勢。2015年我國平均家庭規模為3.1人,全面兩孩后我國家庭戶規模有望增加到3.3人。這意味著大部分家庭人口將更加均衡。而這才是全面兩孩政策對老齡化的更重要的影響。
全面兩孩政策對老齡化的影響可能更為深遠。家庭生育功能得到強化,家庭老年人將更多時間照顧晚輩,老年人的空余時間將被孩子照料所替代。這將有助于緩解老年人的跨代溝通和心理問題的疏導,有助于老年人更加活躍地參與育兒。而且,隨著新生嬰兒的成長,老一輩的養老問題得到更多緩解,無論是心理還是物質,都是潛移默化的。從這一點來看,全面兩孩也對老年社會形態有更積極的影響。
從年齡金字塔來看,如果觀察數百年,我們可以發現,曾經處于金字塔底部的高生育率所生育的人口經過15-25年后會成為整個金字塔的腰部,而曾經處于金子塔中部的勞動力經過35年后大多會成為進入金字塔的頂部,即老年人口。如此動態演變。我們會發現,沒有永恒不變的人口年齡結構,除非是直筒式的金字塔,即1/3少年人口、1/3勞動力人口和1/3的老年人口,即使這樣,老年人口也占比過高,總撫養比為2/1,即一個老動年齡人口撫養兩個非勞動年齡人口,如此壓力巨大的年齡結構雖然是穩態的,但是難以持久。
除此之外,幾乎所有金字塔都會經歷年輕型和年老型人口金字塔,幾乎都會經歷人口紅利和人口負債。而且過去的人口紅利必然會成為未來的人口負債,這是低生育率時代的必然。而且,過去的人口負債隨著老年人口相繼離開人世,人口結構又會呈現新的狀態。沒有永恒不變的人口年齡結構。這就是人口變動的自然規律。
老齡化并非意味可以毫不作為就可以度過難關。目前發達國家的老齡化大多在老齡化來臨之前完成了財富積累和養老制度安排,因此應對老齡化相對輕松和自如,而且老齡化經過因勢利導反而成為經濟發展的新動力。不過,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老齡化卻需要承擔更多的弊端,尤其是應對老齡化的制度安排尚未建立之前老齡化已經到來。因此學習發達國家的應對經驗具有重要意義。尤其在以互聯網產業化和工業智能化以及工業一體化為核心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時代,勞動力不在以年齡劃分,而是以創新力為標志,只要有創新力,具有思想和創新理念的老年人完全可以成為工業4.0的主宰。
我國的老齡化存在三大突出性難題:一是將近七成的老年人沒有退休金和養老保險,或者說養老保險受益微乎其微,難以支撐其正常老年人生存開支,更不用說其他享受型的老年服務;二是將近八成老年人的受教育程度為小學以下水平,其中將近一半的老年人屬于文盲或者半文盲,這意味著龐大老年人口難以成為老年人力資源;第三,幾乎九成老年人為下一代所累,存在“投少不投老”的社會心理,甘愿成為“被啃族”,由此導致老年人的財富向下聚集特征明顯,直接導致老年人不富裕,消費需求不足,難以刺激老年服務業和老年產業。
因此,當前和未來一段時間,一方面要完善應對老齡化的制度安排,包括延長退休年齡、建立完善養老福利制度、鼓勵生育、完善社會服務體系和大力發展養老產業等,另一方面要將老年人口轉變為老年資源,包括對老年人群進行再學習和再培訓、轉變養老方式、培育老年人需求等等。只有這樣,我國老齡產業才會蓬勃發展。
根據預測,2050年全球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將達到16億,其中中國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達到4億,將近全球老年人口的1/4,是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國家。而且,隨著經濟和社會發展以及福利制度的完善,未來我國老年人口的消費能力將進一步增強,預計從2020年,我國老年人口的消費總額將達到3.3萬億元,到2050年預計將近50萬億元,是全球老齡化產業市場潛力最大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