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女孩

徐斌

從前，暑假里，時常和妻到小溪釣魚。出門時，我們順手從自家菜園里，摘些黃瓜和番茄帶著，在水里洗洗就能吃。那時都是單位分房，我住在一排平房的最東頭。山墻外是塊荒地，被我辟作菜園，種些家常蔬菜，其中就有黃瓜和番茄。

有天早上，又摘黃瓜、番茄。剛下過雨，番茄上掛著雨水，像被洗過的紅瑪瑙。妻子抹去水珠就吃，突然作嘔，胃里往上泛酸水。于是只釣了半天，我們就匆忙回家。次日，妻到醫院檢查，是懷孕了。妻吃番茄就有了喜，生下女兒，我們稱她番茄女孩。

轉眼多年過去，女兒已經長大成人，我對番茄的感情與日俱增。有菜園的時候，我自是年年種植，悉心照料，后來調到城里上班，沒有自己的菜園了，偶爾路過別家的菜園，看到水靈靈的番茄，都會駐足觀賞。如今我借了朋友的院子種菜，算是又有了菜園。一到春天，趕緊買了番茄秧苗來栽，現在已經掛果，可以摘吃。

番茄也像女孩，要培養好并不容易。

栽下之后，要常澆水，施肥，鋤草，松土。長到一尺來高，要搭架子。番茄不跑藤子，但是莖長得高，分枝又多，容易倒伏，莖節觸地生根，消耗營養，也難掛果，所以不搭架子不行。而且番茄沒有卷須，需要用繩子縛住，長一截，縛一截。我把舊布衣服撕成布條來固定莖枝，實用，好看。

開花之后需要點紅。以前栽種番茄，是在曠野里，四面通風，花開黃艷，香味隨風飄蕩，蜂飛蝶舞，它們也起到了傳粉作用。現在是在園子里，相對封閉，傳粉受到影響，需要施以援手了。花也不能留多，否則結的果實雖多，都長不大。

成熟的果實是極美的。不僅擁有漂亮鮮艷的外表，也擁有漂亮鮮艷的內心。汁液充分，甜中帶酸，而且營養豐富。像《林海雪原》中的小白茹，像《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像《第二次握手》中的丁潔瓊，像《巴黎圣母院》里的愛絲梅拉達，從長相到靈魂都是完美無瑕。

番茄的身世、性情，也像女孩。

番茄原產于秘魯和墨西哥，最初被稱為“狼桃”，人們都不敢吃。500年前，有位英國公爵到南美洲旅游，把番茄帶回英國，作為禮物獻給女王種植觀賞。400年前，有位法國畫家曾多次描繪番茄，因為太過喜歡，于是冒死貪吃，味道原來如此美好。女孩就像番茄，要用時間來了解。

近日讀到梵高自傳《親愛的提奧》，里面寫道：

當我畫一個太陽，我希望人們感覺它在以驚人的速度旋轉，正在發出駭人的光熱巨浪；當我畫一片麥田，我希望人們感覺到麥子正朝著它們最后的成熟和綻放努力；當我畫一棵蘋果樹，我希望人們能感覺到蘋果里面的果汁正把蘋果皮撐開，果核中的種子正在為結出果實奮進……

當我寫下這篇短文，我也希望親愛的讀者，能走進番茄的世界，把它們當作有生命有熱情的女孩來熱愛。